大别山的腹地有五个相连,很高的山,像是佛的一只手,所以叫五峰山,山顶上有左右相对的两个山峰,左峰是最高的一座山峰海拔千米,叫玉皇尖,上有玉皇庙,供奉着玉皇大帝,还有佛教的菩萨、道教的神仙,是佛道合一的道场。右峰建有祖师殿,供奉着披发祖师。当地人说的披发祖师就是武当派祖师真武大帝,民间也称“北方水神”、“荡魔天尊”,是玉皇大帝的护法神。地方县志有这样的记载:建于唐以前的玉皇庙之玉皇尖,系天楼山脉,今名“五峰山”。
每到初一十五,烧香拜佛的人天没亮就沿着小路上山,伛偻提携,络绎不绝,据信佛的老人说,这个山和这个庙还有不少神奇的传说呢,有张三丰、张大悲等神仙人物在这里修炼成仙。地方县志载:“张大悲,天楼乡人。自幼好神仙术,语人未来事及晴雨辄中,父母怪之,令牧牛,画地为圈,牛与群牧不能出。尝作泥丸自食。坐卧处,往往有云气。洪武初,游方外莫知所终。”他们选择这灵山修成正果,这应该就是道家讲的“天人合一”。站在山顶,可以看到三省五县,风景异常优美,山上有成片的杉树林、奇形怪状的松树。
顺着山势而下,约三五里有一个叫高山铺的小山村,四面小山环绕,地势平坦,一条机耕路蜿蜒曲折,它是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这是一个似乎和外界隔绝的小山铺。这里的老人们说玉皇尖是一个大蜡烛,高山铺就是蜡烛地,也就是说玉皇尖蜡烛油形成的,因此老人们都希望玉皇尖的香火旺盛,这样高山铺就会兴旺发达。不过在七八十年代,尽管小山村山青水秀,勤劳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是贫穷落后似乎还是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的家就在这条机耕路的终点,那是一个坡地,比路高,有一小片毛竹林,还有几棵大树,一棵很大的柳树,爷爷量过有六尺多围。三棵板栗树也很大,还有两棵枫树稍小大概三尺围吧。几棵大树中间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坪,竹林外边有一块干田,田埂比较宽,一子排开的有四棵高大的柏杨树,就像是几个将军守卫着这个祥和的小山村。白杨树的北面是一个小山坡,坡下有几间低矮的土房,那是高山村的村部,一个小药店,赤脚医生姓张,为什么叫赤脚医生,小伙伴们私下有这么个传说,张医生那就是赤脚大仙的弟弟,有神力的。大家最怕的就是打针,很大很大的一个针头,那个疼是真的疼呀,一针下去一个包,而且赤脚大仙的弟弟还不要人哭。还有一个小杂货店,开店的老头很和善,不过听大人们说,只要说是赊账的一下就成了马字脸了。买东西的,候着赊东西的,看病的,办事的,过路的,还有没事的老人孩子,就都聚在竹林小坪这儿了,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嘛,所以这儿也成了小山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买东西的歇脚的,有时还有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外地人,也就是货郎,打着小拨浪鼓,一下就围上大大小小的一群人。除了买东西的,还有看热闹的,多是听听外面的新闻。奶奶有时会烧了水送去给大家喝,叫上我拿几个碗。当然奶奶会一直看着我,因为树上有一种叫洋辣子的虫,落到身上会起疸,更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总是让人不放心的,据说有的货郎就是借此拐小孩和人家小媳妇的侉子。我所知道的就有一个认识的姑娘被拐走了,在这个小山村掀起了一个巨大的波浪,还有家里很多人一起出去找过,都找了好长时间,后来好像找到了,据说她结婚了,还有了孩子,后来也就认了,至于是她跟别人跑的还是被拐的也没人去追究了。但这事确实让村里人无形的对外来人有了警惕和敌意,当然也有逃荒的人来,说是发大水了没吃的,讨一点粮食,或打卦算命换点吃的,这些都不再能让村民相信了……等等这些都从竹林的大树下传开了。
到了九十年代,机耕路渐渐向山里延伸,拓宽,竹林挖开了,成了路,不过几棵大树还在。路过的车子多了,人也多了,小山村更热闹了,但树下再也看不到乘凉闲聊的人了。蜡烛地开始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孩子们渐渐长大,求学的上学了,他们带回的是小山村渴求的知识与文化。青壮年,外出务工的外出了,他们带回的是小山村想要的经济腾飞。老一辈的老去了、有的去世了,他们所期待玉皇尖的香火也不见旺盛,但蜡烛地正一步一步紧跟时代,走向兴旺。
后来,我也考上了外地的学校,离开了热闹的小山村,离开了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时光更迭,蜡烛地的故事依然在演绎,只是剧本在变,剧中的主角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