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柑橘飘香时

走在令人踏实的菜地里，落日的余晖褪尽了晚霞的最后一抹酡红，一丝凉风吹过，空气中隐隐飘来那令我魂牵梦绕的香气。闭上眼，脚步不自觉的放慢，当视线再次清晰时，眼前出现了这几个月以来我不管白天还在梦里都会见到的柑橘树。在远处，我仿佛看到一位老人在缓缓的向我招手，喊我过去帮忙，眼睛开始模糊，泪水像断线珍珠一般往下掉……

在鱼塘边的菜地里有一棵不长果的柠檬树，前几年春天，父亲从亲戚家剪了几条柑橘枝条嫁接在柠檬树上，在他的精心护理下，居然发芽长叶开花了。我的儿子霈辉总是盼啊盼，盼着吃橘子。他每天从幼儿园放学回来总是缠着爷爷带他到橘子树下仔细观察，花开了没，除虫了没，果实丰硕了没。他奶奶大声的笑着，告诉他不要急不要急，而父母亲总是默默站在一旁，好像是在笑着，然后去忙他们菜地的农活。他们每天把菜地当作孩子，每天天还没亮，先做好早餐，就去“照顾孩子”了。直到做饭时间才赶回来做饭。夏天太阳的炎热挡不住他们，知了也烦不到他们。冬天寒风的凛冽也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

因为我和妻子下班得较晚，所以从一年级开始，父亲每天先去菜地“照顾孩子”然后接我儿子放学，上五年级的儿子，还没真正懂得“百善孝为先”的含义。每天傍晚爷爷踩着三轮车接他，看着爷爷艰辛地踩三轮车的背影，他曾经多次问我，“爸爸，你和妈妈有工作了，生活已经改善了，爷爷和奶奶为什么还那么辛苦地去菜地干活？”。我无奈地笑了笑，父母亲在一旁听见，总是一笑回之。那时的我儿子霈辉还没真正地懂得感谢，现在读初一的他说起这件事，总是泪流满面地说：“爸爸，若以前的我能懂得感恩和感谢那该有多好啊，可是，爷爷已经去世半年了。我好想念爷爷”……

现在，我行走在菜地的小路上，风光旖旎，可是再也寻找不到父亲散发出的旖旎。父亲的歌喉很好，在那绿油油的菜地里，他曾教我和儿子唱一首歌:“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充满力量又婉转幽柔，余音在水面袅袅盘旋，久久不散。

今年的柑橘终于成熟了，母亲拿着剪刀和篮子，向我和霈辉示意，我和霈辉立马也拿起一个篮子，跟在她身后，还没走近，那沁人心脾的清爽的味道就远远传来，那一个个红色的果子也仿佛按耐不住，丰硕得像要掉下来。桔子的形状有的上圆的，有的是扁的，还有的像个小灯笼。母亲爬上梯子剪下橘子给我和霈辉，我拿过来用手摸一摸柑橘，闻了又闻，散发着一股清香，我很喜欢闻那个气味,想要把所有的香气都吸到自己的肚子里。母亲把柑橘剥开，那香味就更加浓郁了，然后她再帮霈辉把橘子瓣儿上络状的丝扯掉，放到他嘴里，问我和霈辉，甜不？我的鼻子有些酸涩起来。其实柑橘是酸中带甜的，而我却总是喜欢大声地说，甜！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是我分不清酸、甜还是咸，因为里面有幸福带咸味的泪水的味道，所以酸的也是甜的、咸的了。母亲坐下来终于给我父子俩讲故事，从他们孩提时新中国刚成立那会国家穷老百姓的生活困难，到她和父亲年轻时候因没读书艰辛的工作经历，再到她和父亲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把我和弟弟养大成人供我们两个读完大学参加工作到建新房屋结婚生子.母亲越讲越激动,到最后已成三个泪人。后来母亲告诉我们为何父亲要在柠檬树上嫁接柑橘,柠檬是酸的,就算嫁接后长出来的果都是甜中带酸的，这样子做的目的是想告诉子孙后代,现在的生活虽然是好了,但是不能忘却过去艰辛的岁月,要忆苦思甜,尤其是不能忘了今天的幸福生活是怎么样来的.这也是他们两个为什么在日子改善了以后,还要起早摸黑地去菜地干农活的真正原因－－要不忘初心。母亲从早讲到晚,邻居扛着锄头路过，看见母亲都会主动打招呼。而母亲激动如火，她告诉我们两个，她和父亲结婚以来从未争吵过，难道不就是应该这样幸福的过一生吗？但是安静的时光戛止在去年8月的那一天下午，父亲走了，带着对家人的无限眷恋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嘴角微闭，好像是在笑着。而我那永远笑着的母亲第一次哭了，她这一哭，好像把自己这团火焰浇灭了，她也变得越发像水，被岁月洗的越来越净，越发通透。当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坚强的我一下子抱着儿子霈辉和三岁的女儿滢雅,泪流满脸,痛苦地重复着“爸爸没有爸爸了”,那时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今年又到柑橘飘香时,而我站在原地，看着成熟的柑橘，想念着我那最尊敬亲爱的父亲。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柑橘是酸也是甜的。现在我才明白我左手被爱牵着，右手被温暖呵护着。

仰起头望着皎洁的明月，父亲仿佛就在我身前。他那慈祥的笑容，那脸上刻满岁月留下的标志，那鬓间落下了微雪。忽然，天空下起雨，可我却迟迟不肯回家。爸爸，是你让我们子孙后代从出生起生活变得幸福美满。我再次行走在菜地的小路上，甜橘树下,不知是泪还是水悄悄溜到了衣领。

“从小爷爷对我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曾经苦难才明白,没有共产党哪有新中国……”耳边传来了我女儿滢雅唱的那首耳熟能详的≤在灿烂的阳光下≥,我吃着甜橘,心里“甜滋滋”的。它比蜜还要甜，它沁人心脾，甜入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