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平
温瑞塘河,是我们温州人民的母亲河,遥遥七十余里。小时候,塘河里的水很清澈,可以直接挑来洗菜煮饭。我老家就住在塘河边上,我就是喝着塘河里的水长大的。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与塘河有关的趣事还真不少。
(一)水底捞硬币
塘河岸边,筑有许多小埠头,方便人们取水洗衣服等之用。
那时,面值最大的人民币是拾元纸币。硬币有壹分、贰分和伍分三种,人们普遍使用。壹分也可以派上用场,买炒熟的蚕豆有10粒,买糖有一颗,卖短小的甘蔗也有一段。壹分同样可以买酱油,打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千万个家庭都不富裕,我家同样如此。孩提时代,身边基本没有钱。偶尔有个壹分、贰分的,我们就可以买零食吃了,很是高兴。
我的嘴巴也是特别的馋。暖和的天气里,逢塘河里的水不深时,我便带上我的妹妹玲珍去河里捞硬币(人们洗衣服时,忘了搜查衣袋,硬币很容易掉河里了)。妹妹小我两岁,刚好当帮手。但是,我们是要偷偷溜出去的,不然,妈妈看见了不会同意。捞硬币需带上工具,一个竹篾编制而成的畚斗,一把锄头即可。来到小埠头,我下水,妹妹就在上面盯着我。我先把畚斗按水里,用脚踩着,不然会浮起来。然后,双手握着锄头用力在水底耙,把泥沙连同其他杂物一起耙进畚斗。感觉里面的东西差不多时,便附身端起畚斗。由于里面的淤泥很多,需要在水面把畚斗来回摇晃稍加洗涤,然后端上河埠头和妹妹一起捡。畚斗里各种杂物都有,除泥沙之外,碎玻璃、破布头、烂菜叶等等均有。四只小手同时急切地在畚斗里翻来覆去,看看有无收获。有时淘到的是很新的硬币,露出泥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我们如获至宝!因为人小,若遇河水还比较深时,端畚斗还要整个人埋进水里,才能够得着,因而也弄得从头到脚脏兮兮的。反正若有出去,每次多少均有捞到硬币,有时还竟然捞到伍分的大币,着实令我和妹妹兴奋!
收工后,我便拉着妹妹一起去买零食吃,味道冇话说……
(二)挖淤泥做砖
小时候,我们村绝大多数村民以做砖瓦为主要的手工业。
做砖和做瓦,用的都是泥,却是不一样的泥。做砖需用“佛泥”。“佛泥”是仙岩一带土话,即田地里上层约摸三四十公分厚的泥土,由于日晒,干后收缩性不大。做瓦需用“青紫界泥”(亦仙岩一带土话)。“青紫界泥”即是“佛泥”以下的泥土,颜色发青,粘性强,干后收缩性较大。
我家都是做砖的。做砖所用的“佛泥”,基本上是买来的。只是到了下半年,晚稻收割后,那时稻田里的泥土较干,父亲他们才会去挖一些挑来做砖。但是挖取的数量是有一定限制的,不然的话,会影响到泥土的结构,导致水稻减产。
那时,塘河里经常大旱,河床当路走。或者,经常少水,河床下边的淤泥都裸露在外了。于是,我便到河里挖淤泥。不单单是我,别的大人小孩也有。挖取的淤泥连带着水,要双手捧着顺势甩向河床上边。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在太阳和风的作用下,淤泥逐渐变干,且有了“佛泥”的质地。于是,父亲便可以挑来,再掺和些许“佛泥”,就可以做砖了。这样,做砖的原材料成本大大减少,我们赚多了,很是高兴。因而,每每遇上挖淤泥的日子,大人小孩都很带劲。
当然,这样的日子和淤泥的数量不会太多。如果巧逢连续下雨,河水重新上涨,漫上我们丢放的淤泥,那也就白白忙活了。
(三)撩河花喂猪
一年之间的暖和时节,塘河里会漂浮着一种水生植物。叶子像猪耳朵,叶柄中间鼓起一个圆圆的球状气囊,用手一按,破了,会发出“啪”的一声响。底部有一撮根须,垂入水中。还会开花,呈浅蓝色,略带紫,我们都称之为“水河花”。其实学名叫“水葫芦”,亦称“凤眼莲”、“水浮莲”。
当时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猪,一般养两、三头,我家亦如此。猪食基本上都是自家种的番薯、番薯藤,还有米糠、淘米水,偶尔的剩菜剩饭之类。当然,这些还远远不够,拔猪草、撩“水河花”喂猪也很经常。我去撩“水河花”都是带上我的妹妹玲珍一起去的。因为“水河花”连带着水,我们人小,一大篮子会很重,一人提回十分困难。带上妹妹既可以作伴,又可以一起抬着回来。由于人家也经常去撩“水河花”,因此离家近的河面比较少,我们时常要到较远的塘河支流里去撩。
我们去的比较多的地方叫“五路团”,由于不是主塘河,来往船只极少,水面平静,因此也安全些。河岸高,够不着,我们要下到河里去,有时还要用细竹竿把远处河面上的“水河花”摁住,慢慢地移到身边,然后捡回。偶尔还会发现水面上漂浮着死鱼,有时有的已经发臭,有时有的可能还刚死不久,拿起来闻闻若没有异味,我们也愉快地一起带回。
每次抬着满满的一大篮子“水河花”回到家,总会得到妈妈的夸赞,算是对我和妹妹最好的慰劳。
(四)漫水捉泥鳅
“大河里水满了,我想去捉泥鳅。大哥哥好不好,带我去捉泥鳅……”。这首歌词写得真好,仿佛就是我带我小妹伶俐去捉泥鳅的真实写照。
一年之中,塘河里会发几次大水,一般是在台风季节。台风夹着大量的雨水,一夜之间会使塘河之水迅速上涨,甚至漫上堤岸,淹埋稻田。水一满,河里的鱼、泥鳅之类的就会游向田里,以及田边的水沟。有经验的大人,便凌晨乃至半夜起床去捉。据说,等天稍微一亮,大多数的鱼就会重新回游到河里。因此,等我和小妹这些小孩白天出去捉时,已基本所剩无几。
渔具其实就两样,一个渔兜,一个“腾踏”。“腾踏”是仙岩一带土话,一般用竹条编成一个三角形的框架,底部横着的竹条上套着些许竹圈,用来在水中驱赶鱼、泥鳅之用。每当遇到捕捉的大好时机,我心里就痒痒,但母亲往往不会同意。因为每次我们出去,总是捉些极小的鱼和泥鳅,并且少得可伶,根本无法下锅。拿母亲的话说,你们回来满身都是泥巴,洗衣服的肥皂都得用一粒。所以,一般情况下,我都是等母亲不在时,偷偷带着小妹一起走。小妹比我小九岁,天真无暇,很是乐意跟着大哥逃出去。我们来到田边水沟,我下水,左手摁住渔兜,右手上下抖动“腾踏”渐渐向渔兜靠拢。等快接近渔兜时,然后左手一提,便知有无。若是泥鳅,则声响不大,若是鲫鱼,即便不大,则也顺着鱼网“塌塌”作响,很是刺激。此时,小妹便会在田塍上一边手舞足蹈,一边祈祷似的念叨着:大鲤鱼、小鲤鱼,“乓——”,“乓”到渔兜里,大鲤鱼、小鲤鱼,“乓——”,“乓”到渔兜里……
有一次,我们居然捉到很多泥鳅。泥鳅装放在塑料桶里,盛些水,妹妹在田塍上提着。也许田塍狭窄,也许今天泥鳅多有些重,加上雨后湿滑,妹妹幼小,一不小心,一滑,塑料桶翻倒在稻田里,小妹也一屁股跌坐在田里。当时稻苗已长得很高,田里全都是水,泥鳅见泥水,游的游,打洞的打洞,不亦乐乎。我气急败坏,后来用手在稻田里捞泥鳅,捞到多少算多少。小妹则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我,吓得发傻。
虽然这次出现意外,在回家的路上,我依然牵着小妹的手,俩个泥人快乐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