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阳光

一缕阳光

狗日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没个做领导的舅舅，量你那点水平是不可能做到部门经理位置上的，反成为老子的领导。

顾晓东在心里暗骂一句，千万个理由不想与他碰杯，斗争一番后，还是举杯与新任经理吴良伟碰了下，违心的恭维一阵，将满杯的白酒倒进肚里。确实，今天是吴大经理的大喜日子，新任酒宴，部门里中层以上的都来了，关键是他那该死的舅舅、公司副总也在席上，那能呢，除非自己不想任这个该死的部门副经理，不想在这个公司混，想滚蛋。

这晚，顾晓东彻底将自己灌醉。

醉的好，借酒消愁嘛。除此之外，还能如何，除非你有日天的本事。要不然，人在屋檐下，那有不低头。忍吧。

好在明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不用去处理公司业务。

睁开双眼，阳光已经从书房的薄薄的窗帘那边透过来，晨风吹起窗帘将一缕阳光送在脸上，显得有些刺眼。房间里弥漫着酒气、烟气、还有淡淡的女人的体香、以及……。顾晓东轻轻的摇了两下脑袋，又揉揉双眼，舒畅的打了个还有几分酒气的哈欠。

莫名的忧伤开始袭上心头。实在无睡意，顾晓东只得起床，洗澡。

热水哗哗响，淋着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一直淋到心里，有点痛。顾晓东就这样让水一直淋着，没有擦洗身上的意思。反复回想，想自己以部门副经理的身份主持项目部工作两年多的时间，怎么就让这个曾经是自己的手下，日常里老喜欢与自己称兄道弟的，后来又成为部门副经理，与自己平起平做的吴良伟成为项目部经理，自己的领导呢？实在想不通。论学历，自己是重点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而此人与自己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差一大节；论业绩，去年和今年的两个重量级地产项目，总价数十亿，从项目考察、洽谈、设计、合同签约，到项目实施，自己是立下汗马功劳的。集团公司杜总对我是肯定的，曾在职工大会、董事会上多次表扬过我，私下找我谈话也说有那方面的意思。怎么关键时刻却没我的份，完全是坟头上掘墓嘛。实在想不通。

韩冬兰回来，顾晓东已经洗完澡，正坐在沙发上翻手机。含情脉脉的瞟一眼他，将菜提进厨房，扭动她那风情万种的腰肢，在顾晓东一旁坐下。抱怨说，昨晚到哪喝花酒去了，半夜才回来？

顾晓东不答。放下手里的手机，还她一个深情款款，又兼几分骚气似的看看身旁的妻子。此种眼神是极具杀伤力的，正是此种眼神，韩冬兰才被顾晓东的爱情捕获。目光交融的那一瞬间，两人的思绪不约而同地跑到了云南大学的校园，海棠树下。

八年前，正是二十八岁的顾晓东离开校园的第三个年头，也是顾晓东任项目部副经理的第一年。人逢喜事，春风得意，顾晓东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习惯，公司旁的云南大学校园自然是其首先的跑场，除欣赏校园里优美的环境外，兼有猎艳的想法。传说师大是舞场，昆工是战场，云大是情场。这些年忙于读书，工作后又忙于事业，爱情这门必修课是没学分的，得补补，去云大这个情场补补。正是怀揣这样的想法，晨跑时一不注意就对正在晨读的，上大学二年级的韩冬兰进行了爱情碰瓷，一碰就碰进了云大医院。带着几分愧疚探视，起先韩冬兰的眼神是不友善的，目光很难交接在一起。两天后出院，顾晓东交完钱，办完出院手续，离开时说如果有哪里不适就尽快去医院，我一定负责到底。临别时将名片递给韩冬兰。韩冬兰接住名片，缓缓抬头看顾晓东一眼，就在一刹那，目光交接时，来了电，被顾晓东的眼神杀伤。心中确信眼前的这位男生不那么可恶，甚至有些小喜欢，难隐此刻的心情，脸上慢慢泛起红晕，躲在清秀白皙的面颊上，如校园里正在盛开的海棠花，着实讨人喜欢。顾晓东也觉眼前站着的是位天仙，心中的仙女，顿时心里咯噔了下。见韩冬兰只是将名片捏在手里，没有装入兜里的想法。清楚名片这鬼东西完全是忽悠人的，谁会认真收藏，说不定转身就扔了，不当面扔那已经是给面子了。便语无伦次的说，要不，要不，加个微信？韩冬兰犹豫片刻，点开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递过去。完了，韩冬兰没留只言片语，转身便走，行在海棠树下。顾晓东目送其婀娜的身影，直至身影消失在海棠大道的尽头。底头翻看微信，想再次确认，尽然加了微信，“冬兰”。暗喜，哈哈，真他妈的因祸得福。冬兰，你就是我心中的冬兰，那棵冷艳的冬兰。半年后，顾晓东把韩冬兰领回了昆明的家，领到了床上，直到成为妻子。

顾晓东收回浪漫的过往，朝韩冬兰笑笑，拉其入怀，顺手在韩冬兰乳房上摸了把，又在额头上亲了口。

说，最近是有些心烦，那狗日的吴良伟怎么就成了自己的领导，项目部经理，老子在副经理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八年，三十六岁还是副经理，苦啊。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看把你愁的，何必在乎那些虚无缥缈的头衔。再说，你收入也可观，加上我在中学教书那点工资收入，是幸福的了。你该好好锻炼身体，培养好贝贝才是硬道理。

顾晓东再次不语。

沉思，思得很远。

的确，自己一个从大山走出的孩子，在那个年代能考取大学已经是光宗耀祖的事了，能留在省城，有属于自己的家，是父亲在他那些老朋友们面前常夸耀的资本。记得儿时父亲曾讲，他自己上小学时是乡里的学霸，因家境贫穷，初中才读了一个月就完了，回家种地。往往讲起这些，父亲会时不时的看看远近的山，在深深的抽上一阵水烟筒，之后用望子成龙似的眼神盯着自己。言下之意，无非是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在像自己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也许是因为遗传的原因，自己继承了父亲良好的基因，也是个学霸。在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的年月，初中每周二块五，高中每周三十块是基本的用餐标准，不敢浪费，浪费了就要饿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学期间要好些，自己勤工俭学、做家教、打工，可以顿顿有肉吃。在钱这个问题上，自己心里有个结，取之有度，花之也有度。虽然现在家庭年收入近百万，住的是复式楼，开的是四个圆圈的越野，但仍不敢乱花一分钱，总想赚下钱来，将来送贝贝出国留学，给她最好的。嘿，是不错，贝贝生得和妈妈一样水灵，更有一颗聪明的大脑，小小年纪已经能用英语与妈妈简单对话，留学那是没问题的。继续干吧，在副经理的位置上继续干，为了这可爱的小棉袄。

不是我稀罕那头衔，关键是气不服，那龟孙没什么本事，没准以后要出事。顾晓东闷了一阵终于开口说。

韩冬兰说，以后在人家手底下做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别把不满挂在脸上；话又说回来，如果实在干的不顺心，出来自己闯荡一番又何妨；对啦，贝贝叫你去接她。

说完，韩冬兰起身要进厨房，刚扭动性感的屁股蛋子，婀娜的腰肢，迈出第一步，屁股上已被顾晓东摸了一把。韩冬兰转身，笑笑说，你个骚货，没个正经的，还不快去接贝贝，顺便散散酒气，难闻死啦。

顾晓东一脸坏笑。

说实在的，小自己八岁，也就是二十八岁的韩冬兰，正是女人风情万种的时段。褪去少女时代的青涩，此时韩冬兰更有女人味儿。虽不如坠入爱河时期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起码在那件事情上，至今仍然保持每周三四次的频率，除非是不方便的时候。韩冬兰对他的评分都是一百分。也难怪顾晓东趁女儿不在家时，动手动脚。

打好领带，穿上西装。这是顾晓东的标配衣着，顾晓东对衣着历来是讲究的、仔细的、一丝不苟的。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一番，戴上墨镜出门。

时间尚早，特地在云南陆军讲武堂附近下了公交，去翠湖边上走走。冬天的翠湖，盛开的荷花已经收尽容颜，藏到水底去了，原本依依的杨柳在晨风中轻轻摇晃，不时的抖落着片片金黄，樱花、玉兰花等正在暖和的阳光下尽情开放，想霸占整个冬天，一群群海鸥从远处飞来，接住游客抛洒的食物，展翅飞去，落在不远的树冠上。岛上空旷的地方、树下，群群人或悠闲的散步，或打太极拳，或跳广场舞……。也许，这就是四季如春之城，昆明，人们并未受四季更替影响，照旧一如往常的生活。环翠湖溜达两圈儿，顾晓东才去接贝贝

周末过得很快，扳指一数一二就过完了。

开始难熬的周一，期盼周五的到来。顾晓东心里明白，难熬到不是那些统计报表、会议材料、领导讲话稿、项目推进情况什么的，在说这些工作上的事情，经过十多年，已经烂熟于心。想当年，初到公司时是如何的精神抖擞，用拼命三郎形容都不为过，三年，对，就是三年，三年的时间里就坐到项目部副经理的位置上，在同辈人中已经是显山露水了，更上一层楼那是指日可待，可一坐就是八年。前年，上任经理岗位调整后，人事部指定由自己主持项目部工作，但副字没有去掉，依然是副经理，也就是在此时，曾经是自己手下的吴良伟被任命为项目部副经理，搬来与自己同在一间办公室，平起平坐。主持工作不代表你就可以坐到经理位置上，副字没去掉的一天，低调，必须低调。这点，顾晓东反复提醒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想坐上经理位置，曾梦想过以经理身份自由的进出于经理办公室。可顾晓东不敢，也不能，那能自己将自己搬进去，落人口舌，只得每月安排人对经理办公室打扫一次卫生，这点是可以做到的，完全有这个能力和义务。诶，难熬，都已经熬了十多年，区区一个周一怕毛线。要命的就是这个周一。项目部新任经理吴良伟，用了五年时间升到副经理，又用两年多时间去掉副字，今天就要正式成为经理办公室的主人，自己的领导。想想这些，顾晓东心里很不是滋味，五味成杂，难熬了，彻底萎了，如房事过后的男人一样。

顾晓东毕竟是个实在人。将心事藏得很深。在镜子前审视一番后，提包下楼，开车走人，上班。准点到达办公室，吴经理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乔迁。顾晓东与其客气一阵后，随即叫来几个年青人一起帮忙收拾，那能让经理亲自动手。经理办公室是上周五就收拾妥当的，一尘不染，顾晓东还以主持工作副经理的身份安排人买来两盆花卉，装点办公室，新人新气象嘛，总得给吴经理一种全新的感觉。顾晓东还帮忙抱吴良伟摆在文件柜里的书。书，就来说说书。吴良伟这小子是从来不看的，摆在文件柜里就是个摆设，装点门面罢了，日常除了打打麻将，喝喝酒，更多的是去找女人，你没见他那脑门上不知是在哪些女人的胸前把顶都磨秃了，仅剩三根毛，对，就是三毛，同事们私下都这样称呼他。见同事们相继退出经理办公室，顾晓东忙将事先准备好的茶递过去，满脸堆笑的说，良伟，哦，不不不，吴经理，这是年初托朋友带来的千年古树茶精品，货不多，请你尝尝。吴良伟接住，笑咪咪的说，客气啥，我家哥俩儿不必见外，来，坐坐坐，正想找你聊聊。别扭，真他妈的别扭，顾晓东怀着复杂的心将屁股放在沙发上，等候经理作指示。吴良伟不忙于作指示，坐在办公桌前，打开茶筒，用鼻子闻闻，说，好茶，好茶，得尝尝。说完，起身将茶筒递给顾晓东，意思是叫顾晓东给吴经理泡茶。三泡茶的功夫，吴经理作完指示，双方实在是无话找话说，只到实在找不出要说什么，顾晓东托词闪出这间让他既梦寐以求，又让他觉得别扭的办公室。走到过道上，透过窗子回头看看吴良伟，那小子又泡起了古树茶，得意的品着，抬起右手，正张开五指叉着他那三根毛。

经理办公室与副经理办公室就在同一层楼，仅一墙之隔，可一墙之隔里，内容是完全不同的。经理办公室大而宽敞，前间办公，后间休息，副经理办公室仅做办公之用。话说回来，主要领导日理万机，设置个休息间是必要的，人性嘛，但问题往往就容易从中出来。上任经理问题就出自休息间。一走出大学校园的漂亮女生，刚招聘到项目部不久，就被上任经理在办公室给办了，只到经理夫人闹到办公室，事情终于东窗事发，无奈之下离婚了之，女儿、房子、车子、票子全给了前任。不过，前经理也不亏，与这位小自己近十多岁的女人另起炉灶，成了家，日子更加滋润了。前年向人事部申请，双双去了地州公司，远离别人的口舌。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道理吴良伟是懂的，上位不算，关键是要坐稳，甚至能更上一层楼。可能力水平又摆在那，不用好顾晓东这个助手，业绩是很难上去的，经理这个位置随时可能在阴沟里翻船。当初，要不是有分管人事部的舅舅在背后运作，自己是不可能坐上项目部经理这把交椅的。吴良伟决定也烧三把火。

周五下午三点，项目部五十余号人全体开会，吴良伟上任后的第一次大会。

吴良伟、顾晓东、项目部办公室主任高静依次登上主席台，分主次坐定。高主任习惯性的清清嗓子，用她那富有特性的口音说，现在开会，请大家注意会场纪律，不要随意走动，请把手机关闭或调整到静音状态；今天的会议很重要，涉及人事安排、年度工作总结和明年工作安排，吴经理要作重要讲话。听听，高主任所讲完全是些废话，拍马屁直接拍到会议上了。顾晓东顿觉惊讶，一脸的鄙视，想自己主持项目部工作的时候，你高主任有说过顾副经理要作重要讲话吗？可耻。副经理职位腾出不满一周，你就盯上了，厉害啊你。

高主任宣布完科室部分人员调整的决定，场下立刻有了躁动。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吴经理要重新洗牌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嘛，换自己做经理我也会如此干的。

安静，安静，有事情会后说，注意会场纪律。高主任拍着桌子说。下面，请顾副经理作年度工作总结和明年工作计划，大家欢迎。

掌声热烈。

顾晓东朝下面摆摆手。说，今年的工作经过大家的共同努力，取得项目数量和盈利双上升的好成绩，尤其是周边的几个别墅项目，楼盘开启一月内全部售完，在当前市场经济下行的压力下，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全是大家的功劳，辛苦各位啦！说到这，顾晓东起身，朝员工鞠了一躬。

场下又是一阵掌声。

大家知道，按照惯例，年终奖是要加码的了。

掌声毕。顾晓东接着说，稿子高主任已经准备好了，我看过，写的很好，不愧是高才生，项目部的一枝花、文化人。说到这，顾晓东停了停，举杯喝了一口水，这口水喝得很长，可以说是一饮而尽，不剩一滴。利用喝水的时间，顾晓东脑中闪过一个记忆。高静，学汉语言文学的，五年前从大学毕业生校园招聘会上选来。当时自己负责招聘，想选一位文字功底好，形象气质佳的到项目部从事文秘工作。在近百份应聘书中，敲定三位进行面试，说到底，自己是存有私心的，具体说除高静的专业、形象气质符合条件外，多多少少是她与自己一样都是大山里走出的孩子，就业不易，给个机会吧。进入公司，高静是努力的，自己主持项目部工作的时候，就建议将其提为办公室主任。如今，人家是大有良禽择木而栖之势。人嘛，年青人，应该求上进，可以理解。顾晓东咳嗽两声，接着讲。稿子我就不照着念了，简要点，下面吴经理还要作重要讲话，得把宝贵的时间留给经理，以经理的安排为准。十分钟零一秒，顾晓东作完讲话，拎着杯子下了主席台，走出会议室大门。

约十分钟后，顾晓东重新回到座位上，吴良伟已经激情澎湃、吐沫星子横飞的发表就职演讲了。出于职业习惯，顾晓东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的记着，装装样子也罢，至少得显示一个态度，我对你吴经理是尊重的，也得让员工看到我顾晓东识大体顾大局，没有在这道坎上丢失了分寸。

我郑重强调，吴经理提高嗓音。说项目部的工作还得由顾副经理挑大梁，老同志嘛，工作能力强，对项目企划是在熟悉不过的了。听听，多难听，我何德何能可以挑大梁，我又何时成老同志了，老子只不过比你大一岁，三十六而已，听到这，顾晓东在心里暗骂一句，操你妈的，便停下手里的笔。安排完工作，吴良伟接着说，不过，有四条规矩请大家遵守：一是有事情必须向我请示汇报，副经理每天晚上九点前要通过微信汇报第二天要干什么；二是中层以上每晚九点前汇报第二天要干什么，由高主任收集后通过微信一并交给我；三是每周星期一上午九点开项目部工作列会；四是以后遇有外出或接待，必须经我同意，否则不予准许或报销。

散会后，各自散去。

顾晓东回了办公室，泡壶古树茶，点只庄园深深的吸了一口，四仰八叉的斜靠在沙发上。沙发很软，软得几乎可以将半个脑袋陷进去。吐出烟气，形成一个烟圈儿，慢慢扩大，上升，散去。顾晓东端杯喝了口功夫茶，喝得滋溜响。想今天的会议当是吴良伟烧的第一把火，尤其四条规矩，看似有板有眼，通过微信收集信息和下达指令，高效便捷嘛。再者，外出或接待又立新规，也与当下廉洁型公司建设是完全吻合的。真厉害，狗鼻子随时可以嗅到敏感的空气。诶，这点是我完全做不到，也难怪你以一百五十马的速度就升到经理。烧吧，就让你好好的烧第一把火。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打断顾晓东的思绪，顺声音望去，不曾起身，只是扭动一下头，身体依然四仰八叉的陷在沙发里。眼睛看处，是一个漂亮的身影。高静正抱文件夹，遮挡双乳，穿一条藏蓝色短裙，规矩的站在门口。在顾晓东眼里，高静除美丽动人外，衣着、举止是得体，至少这些年比刚入公司时是成熟了很多。有顾晓东的知遇知恩，高静对顾晓东是客气的，起码目前是这样。记得去年下地州分公司，酒局上，在坐的推杯助盏，高潮是一波接一波，高静更是发挥到巅峰状态，席后，点名要求顾晓东送其去酒店休息。进入房间，高静扑在顾晓东怀里哭泣，两人的胸贴得很紧，白色的衬衣难隐高静胸前的货，顺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很有节制感。顾晓东毕竟是年轻男人，慢慢的有了反应。这自然应该有反应，天时、地利、人和三项有利条件都具备，那能没反应呢？除非自己是个太监。顾晓东知道高静是喝多了，多得有点把控不住自己，如果此时此刻换做是上任经理或别的，那一定是要完成只有男人和女人才能共同完成的事。顾晓东轻轻喊了两声高静、高静，上床睡觉吧，无声，急忙拉起其左手架在肩膀上，右手插进其右边的胳肢窝想把她架到床上。安顿好高静，见她已经睡的很香，顾晓东点上只烟抽着，抽得很慢，几乎是没抖落一点烟灰，只到确认不会有什么事的时候，才轻轻的掩上门回了自己的房间。咚咚，高静再次敲门。顾晓东收起四仰八叉的坐姿，请进。

顾经理，想啥呢？高静问。敲几次门都没敲醒你。

没想啥，品烟，在品烟，庄园嘛，好抽。

高静将文件夹放在顾晓东办公桌上，回到沙发上坐定，顾晓东已取杯倒好茶，递过去。

怎么，高主任有事？

没事，年底了嘛，该忙的都已经忙完了，只等上头发年终奖了。这不，闲得慌，来顾经理这讨杯古树茶喝。

见高静避实就虚，顾晓东也就不跟她客气。

你进门时问我想啥，确实是在想些事，想听听吗？顾晓东说。

此时，高静以为顾晓东是要说项目部经理任命这件事，敏感的朝门口瞧瞧，又递了个眼神，起身去将门关好，回来坐定。

说，什么事？

看你，搞得那么神秘，没必要关门的，又不是搞地下工作。说到这，顾晓东停了停，又故作神秘了。

对我都不能说？

刚才呀，我突然想你了。说完，顾晓东满脸的坏笑。

别吓我，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你还想调戏良家妇女，小心嫂子揍你。

确实是想你了。记得不，有次带你去下地州公司检查工作，席间大家都喝多了，谁把你送回酒店休息的？

记得，你嘛。谢谢顾哥，没让我失身。

顾晓东喝了口茶。

哈哈哈。你个死丫头，谁说我不想让你失身？能吗？

两人聊得很开心，调侃半天后，才闲扯到正事上。

今晚约你喝酒，几个科长都在，放心，没外人。

好。

又是期盼的周末，按照约定，顾晓东决定带韩冬兰和贝贝回一趟老家。母亲曾来过几次电话，想见宝贝孙女。是的，参加工作后，尤其是结婚之后，夫妻俩儿忙于工作，回老家时间不多，寒暑假不是去重庆岳母家，就是贝贝要上培训班，或是外出公干，把事先约定的行程一次次取消，为此，母亲是生过气的。一早出门，韩冬兰早把后背箱塞满。汽车驶上高海路，不再拥挤，远望西山下的八百里滇池，奔来眼底，在冉冉升起的朝阳照射下，金光闪闪一片。

远处，就是老家。

路，还是这条路，方向位置没多少变化，唯一变化的是路面宽了很多，柏油路面换成了水泥路面。通村子的那条小路，当年父亲送自己去上大学时走过的这条羊肠小道，现如今已经是水泥路了。汽车顺山路爬行。顾晓东坐在副驾上，摇下车窗，迎面送来阵阵清爽的山风。山风有点甜、有点凉，裹挟着山坳间融化的霜，充满冬意，这个冬意，顾晓东印象深刻。早年，老家的土地除种植稻谷外，主要的经济作物就是藕，本地藕，在全县都小有名气。往往十冬腊月的时候，红白喜事对藕用量大，可以卖上好价钱，庄稼人也就在此时进入挖藕的高峰期，自己也常在周末回家的时候被父母叫去挖藕。脱下鞋，先哆嗦一阵，脚踩在淤泥里，再哆嗦一阵，冬意，这就是冬意，刻骨铭心，印象深刻。窗外，满山的特早熟柑橘早已变成人民币进了庄稼人的腰包，仅有为数不多的黄灿灿的冰糖橙还挂在翠绿的枝头，好似圣诞老人特地为迎接这一家子回家而装点的。看看这些，顾晓东在心底笑了。

到家，兄弟姐妹五家子算是齐了。

当晚，七十余岁的父亲喝了近一杯酒，拉着顾晓东的手，问这问那，左重复右重复。

回家的感觉，真好。

春节一过，公司的事一下子就多起来，项目部更是忙起来，在建项目推进，新项目考察、洽谈、签约，顾晓东是亲力亲为，似乎已经过了那道坎。

一日午后，吴良会召集顾晓东、高静，开会。说计划下去看看，寻找一些适合的项目，进行开发储备。顾晓东不好说什么，算是默许，全听你吴经理做主。

在顾晓东看来，这是吴经理要烧第二把火了。嘿嘿，第一把火都没烧旺，你就想点第二把火，烧吧，让它燎原些。

从高静及一帮人的私下交谈中，顾晓东早已清楚，四条规矩的执行是没有科学性、持续性的，怨声载道。很多人是疲于应付，为了工资收入不好说什么。自己处在副经理位置上，也不便说什么，可心里清楚，四条规矩真他妈的就是针对自己，没法，今后你安排什么我干什么吧。对，我是讲规矩的，执行领导决定。

考察项目是安排在周四，上午九点出发。两辆黑色的宝马X5准点驶出公司大院，载着项目部头头脑脑们一前一后前往A地考察高档别墅建设项目。一处占地近五百余亩，临湖，依山傍水的地方。正所谓一山、一城、一湖，那是买一幢别墅足可以传世的地段，绝对物超所值。A地这个地产项目，不是完全意义的纯地产，是文化旅游加地产加生态环境的示范，是在顾晓东的提议下，老家的地方想打造这样一个存在，走发展、生态、宜居相结合的路子。具体情况顾晓东在清楚不过，也是在顾晓东主持工作期间想力争推动的项目，经过多次考察后已列入集团公司储备开放项目库，原计划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上位，立马启动，点上第一把火。可现在，被人捷足先登，一切晚矣。顾晓东思考过，之前考察A地项目，吴良伟也在其中。如今上任后把A地项目确定为一站，无外乎三个原因：一是吴良伟也觉得该项目有开放价值，利润空间大；二是给我顾晓东一个面子，已经照顾过你顾副经理所列项目，成与不成上面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啊；三是游山玩水，下去做个样子。在不就是大有另起炉灶之意，但这种可能性极小，能力水平摆在那呢。

嘿嘿、嘿嘿。顾晓东莫名其妙的冷笑几声。之后，按下车窗，静静的看着迎面而来的行道树、路人、高楼大厦，众皆在身边一闪而过，想抓都抓不着。城市，就是这个样子，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你日常走过的每一条街，对于路人来说，每每见到的几乎都是陌生人，看似熟悉的陌生人。司机见顾晓东如此，无话找话说，顾经理，昨晚莫不是走什么大运了，还是有艳遇，笑的那么开心？没有，你知道我麻将是上不了手，逢赌必输；女人嘛，尤其漂亮的女人，是有色心没色胆；此外，除喜欢喝两口，就是去KTV练嗓子外，再没别的爱好。那来什么大运，别倒霉算好的啦。

坐在后排的高静听出顾晓东弦外之音，接话说，顾经理是好事多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会撞大运的。

高主任说笑了，现在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

顾晓东说后，陷入沉思。

车拐上高速，眼下城市有了城市该有的面貌，幢幢钢筋水泥房，大块大块镶嵌的玻璃反着阳光，一片片明晃。

顾晓东关上车窗，闭目养神，不在参与他们或咸或淡的闲聊。

嘿，算啦。权当下地州去喝酒、旅游，还能怎么呢？

打定这样的主意，顾晓东整个人是轻松的。考察过程多了几分赏山、城、湖的心情。累了，喝杯酒，睡吧。反正，事成与不成，都与自己没多少关系。果然，此次A地项目考察，仅是考察而已，不久，便束之高阁了。

春暖花开时，游山玩水季。

吴良伟在项目前期考察上是用足功夫的。对储备的项目筛选一番后，目光关注在新的项目上。在说，储备项目及在建项目，都是上任及顾晓东主持工作期间的作品，如果沿着别人的老路走，那能体现自己的水平。这个道理，吴良伟深知其中利害。

时间一闪而过。吴良伟将时间多花在新项目考察上，当然，这是说除睡觉、麻将、喝酒、找女人之外的时间。新项目没签约，在建项目已到尾声。

项目部年中会议上，顾晓东建议，说，吴经理，是不是提议董事会研究启动几个条件成熟的地产项目，比如说A地那个，还有……

未等顾晓东说完，吴良伟摆摆手，打断其提议。

说，那个项目不成熟，如果投入，资金回笼期长、利润达不到预期，董事会很难通过的，再考虑吧。

顾晓东一听，本想顶回去，心里却焉了，暗骂一句，你个SB。A地项目明明是很成熟的，可研、环评、立项、规划等工作已做，只等董事会一过，择期立马就可以动的，怎么就不成熟？

碍于面子，吴良伟没作任何解释，顾晓东也没多说。至此，两人双是杠上了，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表面上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彻底成为项目部中的两条平行线，永远也行不到一块。男人就这样，不到“动刀”的时候，嘴上不会多说什么。之后，顾晓东每每请示工作，吴经理都是请而不示，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却又将过错推往其身上。这招，狠，比直接当面批评还要了顾晓东的命。工作嘛，不请示不汇报，那行，可当面请示又眼见心烦。对，微信，还有微信，不用眼见，自然也就不用心烦。

顾晓东是讲规矩的，很好的践行着吴良伟定的四条规矩。微信汇报工作、少外出或公务接待，不接待，很好，你自己去吧。想喝，自己会弄。做个清闲自在的人，不是更好。

国庆一过，顾晓东向集团公司人事部递交辞职申请。交过办公室钥匙，提着包、拎着水杯一如往常一样下楼来到一楼大厅，高静及几个科长已经候在那里。见顾晓东下来，相继围过来，问长问短。

高静说，辞职，干得风生水起的，走毛线。

顾晓东笑笑。说，晚上老地方见，便挤出重围。行至台阶前，停住片刻，头也不回，朝大家摆摆手，下了台阶，开车走人。

小年一完，韩冬兰、贝贝用不了多久就要开学。顾晓东提议说，到咱家公司去看看。

一山、一城、一湖，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