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春
春,以豪迈的姿势走来,带着风,穿过山川河流,描摹着属于它的美。
你没见,当第一缕晨曦洒向大地的时候,早有一群群白鹭飞离枝头,或落在河滩、或落在稻田。苏轼说,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我想,大概第一只飞向河滩的白鹭应该和鸭子一样,早知道春的到来。
你没见,静谧了一整个冬季的风,也有狂的时候。它,使劲摇晃着万物,如位母亲,想把一切叫醒。路边的樱花,第一个将春的喜讯挂满枝头,团团簇簇,红红火火;山脚的木棉,收尽最后一片金黄,身披银凯矗立在那里,向空中张开双臂,为小草遮挡春寒,之后振臂高呼,让红缨妆点银盔,如位将军整装向春天进发;稍后,桃花、梨花、玉荷花和很多不知名的花次第开放,山顶的映山红染红道道山梁......
你没见,山腰的泥土下,蕨菜们的新芽在窃窃私语,向阳的地方,早有新芽破土而出,吮吸着春天的第一滴甘露,阳光下,晶莹剔透。
春,以我们没见过的美走来,千万年,年年如新,年年美。没人能说清春走过几个轮回,但相信每个人都想把春的美留下。悬崖的崖画上雕刻的狩猎图、考古发掘的陶片上记录的耕种图等或许是春之美最早的记忆;《虢国夫人游春图》、《春游晚归图》等名画是古人对春之美的艺术体现;当下,人们以开放的胸怀拥抱春天,有的背上行囊奔向春的远方,有的三五成群登上山顶,有的在油菜花田里一呆就是一天,或许他们想要的,是春的视觉美;更有的,带上篮子到旷野去寻找春天的美,回来时满框的香椿、青刺尖儿、黄雀花、玉荷花、梨花、木通花、老白花......这些属于春的东西,他们或找来花瓶插起来,放在阳台上,更多的是加工成食材,端上餐桌,把春天的美留在舌尖。
我想,无论文人墨客、美食家,还是平凡的每一个人,都食人间烟火,食人间烟火那能少春的馈赠,民俗“吃春”应该与此有关。
或许是因为生在南方,春的美食要丰富一些。
元宵之后,肚子还感觉很油腻,春之美食的闪亮登场到很合适大家的胃口。小青豆一上市,做早餐的大娘已经用青豆与白砂糖制馅,开始卖起青豆粑粑;超市的生鲜货柜里,已经摆上香椿、竹笋,往来的人在挑选所需的,心中盘算一家人的餐桌;农贸市场的摊位上,卖山货的正从背篓里将老白花、玉荷花、青刺尖儿等一兜兜取出来摆开,寻思今天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母亲是个勤快人。从我记事起,她在春天是最忙碌的,常在我们起床的时候就已经背着袋子从外面回来,放下袋子,找来一张塑料薄膜铺在堂屋里,将背来的花倒在薄膜上,有时是老白花、玉荷花、梨花,有时是金银花等。老白花、玉荷花、梨花除留下自家食用的外,其它的都背到街上去卖。多年后,我才知道母亲在春天忙的意思,书包里的笔纸所花的钱都是母亲卖花得来的。其实,最稀奇的还是母亲将检好的金银花用开水烫一阵后用来炒土豆,日子好过些的时候,母亲也会用新鲜的金银花炒肉,就用那么两个字来形容,讲究。
几天前,母亲从乡下来。进家的时候,母亲将手提袋放在餐桌上,说,老家的老白花开了,都是你爱吃的,对啦,还有些金银花,干的留着泡水喝......
我有些激动,泪差点在母亲面前流出来。
我在想,往后每年“吃春”的时候,母亲都会来,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