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续光
(1)
有段日子,吴乙夫妇是街坊们,议论的热点人物。
“哎,你知道么,俺街道的吴乙,去南方创业,火起来了啊!”
旁边的那个人,反问道:“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那人答道:“他深圳的那个厂,现在每年向国家交纳税收,一百多万。厂里的 职工,也跟着受益,每月工资,比同行业要高百分之二十左右!”那人是街道的会计,喜欢用数字说话。
“是呀,宾馆搞股份制改造,吴乙二话没说,带着众兄弟,投入一百多万,据说那些钱,都是从南方创业赚回来的!”那人是居委会的干部,他喜欢宣传工作中的典型。
公园里的那群女人,平时总爱聊个家长里短的,这些天,却专挑吴乙夫妇来说事儿。
“女人嘛,嫁对郎才是硬道理,你看人家校花,命多好呀!她家高级小汽车人平一辆,深圳的房子,据说要值一千几百万,家里还有这么漂亮的房子!”那女人,满脸的是羡慕。
旁边的肥婆接着说:“发财的男人,个个都是色鬼,换个老婆,司空见惯,吴乙还能例外?看看吧,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得黑白换彩色!”
“得了吧,吴乙却不是那种花心男人!校花也不象你呀,你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她可是工厂的法人代表,权力在她的手中,即便是吴乙,也得听她的!”那是个端庄秀丽的中年妇女,看得出,她对校花是佩服又羡慕,继续说道:“吴乙带着校花,玩遍了大中华,外国的山水,她们也玩个够。旅游圈里的那些人,看到吴乙和校花,不是搂腰,就是牵手,反倒认为他们不是原配呢!”
“校花跟着吴乙,太幸福了!”人群中一片赞叹声。
忽然,肥婆旁边的那个高个儿女人,尖声道:“我家死鬼,说吴乙那个厂,国家的要求,是越来越严,继续搞下去,恐怕难赚钱!”
人群中钻出个矮个儿女人,朗声道:“怎么不能赚钱?还能赚大钱呢!正因为国家这么一紧,那些不适应的,就得淘汰。吴乙不愧叫人精,抢抓了这个机遇,肯投资,肯下力,与国家的要求,保持一致,还能不赚钱?”
(2)
人们所议论的那个吴乙,中等身材,才过花甲,岁月已将他青丝染成了白发,但他的双眼仍然闪烁着善良、智慧、坚毅的光芒,端正的五官仍然不失昔日的帅气。
他呀,健谈。言语也时潮,讲的话,也在理儿。
不过,他有时候的谈吐,却象个老学究:“纳贤人之慧,一路坦途风也顺。扬己之长,有甘有露,小草也能变绿洲!"
他还说:“这人呀,最难认识的,就是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已的价值,而真正的价值,就藏在自己的梦想中。高尚的梦想,就是扬己之长,让周边的人,就因为有了你,而感觉到实实在在的温暖。当认准了自己的梦想,就得坚持,切不可三心二意,否则,将一事无成!"
吴乙就是这样一个认准了梦想和敢于追梦的人。怪不得人家,称他是人精呢!
这俗话说得好,一床被子不盖两样人。那么,吴乙的太太校花,就等于是胡乙追梦的同路人。
虽然岁月减褪了校花的部分清润,但她的风韵,依然不减当年。气质上既秉承着军人父亲的直白与刚毅,又接纳了饱读诗书母亲的典雅与高洁。
想当年,中学时代的她,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亭亭玉立,同学们干趣用“校花",替代她的名字。一些懂事早的男生,免不了将他列为梦中情人。但她的芳心,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如何做好,学生的本份。
(3)
吴乙和校花的天赐良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时候,吴乙的父亲,因为右派,落实政策,与校花的父亲,供职在同一个单位。
一日,吴乙那饱经风霜的父亲,在吴乙跟前惭愧地说:“儿呀,别人象你这般年纪,早就成家了,是我耽误了你啊,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成个家!”接着又说:“我单位,一同事的女儿,高中快毕业了,品貌兼优,人称校花。她父亲同意你们先接触,接触!”
吴乙本是个孝顺的儿子,只因为家里“吃粮的多,打仗的少”,家里常常入不敷出。他体谅父母“手长衫袖短”,所以尽管也有人,替他说媒,但都被他谢绝了。由于这么一拖,便拖成了大龄青年。
当然,吴乙也知道,百事孝为先,承接香火,那是最大的孝道。因此,他只好秉承父意,决定与校花“先接触,接触”。
吴乙和校花,初次见面,彼此都有好感。再次相会,互诉衷肠,心扉大开。这个时候的校花,才终于明白,吴乙便是她心目中的,那个白马王子!
一日,校花那军人出身的父亲,喝问吴乙:“你没有工作,将来拿什么养活我的女儿?”
吴乙不慌不忙,回答道:“我有手有脚,用我的诚实劳动,我会养活一家人的。”
丈母娘是知识女性,自然有眼力,她相信女婿是个有出息的人。
只是吴乙一邻居,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凑到校花的跟前,叹息道:“你是个高中生,长得又漂亮,可能还不知道吧,他父亲是个右派,劳改刚回来,家里穷,你跟着他,会有出头的日子吗?唉,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4)
那个时候,吴乙家的情况,的确不怎么乐观。按理说,他的父母,均出生于名门旺族,都曾受过良好的教育,理应是个很幸福的家庭。谁知解放后,吴乙的父亲,只因说了三句大实话,被划为右派,而且还被判了三年徒刑。自此,吴乙的母亲,带着他们众兄弟,靠吃糠咽菜度日。三年困难时期,吴乙亲眼看见,唯一的妹妹,被活活饿死。几年以后,一家人只好随着父亲,生活在劳改农场。十岁多一点的胡乙,上到小学四年级时,便辍学了。弱小的他,不得不参加农场少儿组的劳动。后来全家调回武穴,十五岁的他,跟随家人一起,又被下放到农村。此时,他们的家,已经是兄弟八个的十口之家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难,吴乙也渐渐的成熟了。在生产队里,他什么农活都会干,而且力争比别人干得更好。例如生产队里的板车坏了,过去一直是请人修理,由于吴乙善于动脑筋,对那些修理技术,一看便懂,从此板车修理,就依靠吴乙了。面对家里的贫困,吴乙还想出了一些生财之道。他发现,洋芋在市面上能卖到好价钱,于是就借来科普书籍,并向老农请教洋芋的种植技术,不久他家菜园里的洋芋,获得了大丰收。他利用晚上休息时间,把洋芋利用长江水运,长途贩卖到武汉,果真尝到了“甜头”。垸里的人都佩服他,说他是“人精”。
正当他,在农民梦想里,左冲右突的时候,这岁月无痕,一晃,他就变成了大龄青年。是父母亲唤醒了他,也许是上天的有意安排,他与校花的恩爱姻缘,一线牵定了!
(5)
吴乙和校花的牵手,家里好事连连。不久,吴乙的全家,因落实政策,又重新回到了县城。
回城后不久,双方父母就让吴乙和校花完婚了。只是住房太过紧张,没奈何,小两口只好住在蔬菜大队那蔬菜地边的又低又小的电工房里。
那电工房,热天,里面象锅炉;冬天,却象个大冰柜。真不是人居住的地方,苦不堪言啊!
吴乙觉得让心爱的妻子受苦了,常常感到愧疚,校花却安慰道:“我们本来就是路边的小草,条件苦一点,能适应的。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6)
他们的生活,如此困难,居委会的领导,十分同情,决定将他们的工作,优先安排。
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里,只要有了工作,便就有了饭碗。有了饭碗,便会有了一切。可见饭碗,是多么的重要!
吴乙非常高兴在电镀厂里当工人,校花也乐意在预制厂里做电工,从此,二人便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
(7)
厂长看到吴乙聪明伶俐,品行端正,而且不怕吃苦,便派他出去学习技术。
在学习期间,他起得早,睡得晚,一个人自愿顶替好几个师傅的班。刚好那些师傅,只要谁愿意对他们顶班,都乐意把技术传授给他。因此,吴乙便用辛勤的汗水,提升了自己的人格和技术水平。
那时候,“表面饰保工程”技术冒尖的上海和广东,是吴乙更加向往的地方。厂里也有意让他去那些地方学习技术,但考虑到他新婚燕尔,厂领导却不好意思向他开这个口,只好将此事,暂时放一放。
吴乙得知这一消息,甭说多高兴了,他认为,厂里不仅仅只是对他个人的器重,而更重要的是,厂里找准了科技兴厂的路子!他二话没说,赶紧去找领导,申请去这两个地方,学习技术。
新婚的妻子校花,当然通情达理。那天,小夫妻分别时,校花开玩笑说:“带回了小三,看我怎么收拾你!”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这次吴乙所拜的师傅,都是国内同行业的顶尖级高手。从理论到实践,都让吴乙大开眼界。
吴乙深知,学技术,得尊重师傅,可不能在细节上出问题。好在从小,他就受到父母的传统教育,所以他选择“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待师之道,尊重他们的师傅。师傅们,看在眼里,念在心里,也都乐意将自己的所学,传授给这个热爱学习的徒弟。胡乙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至今他们的师徒关系,仍然浓浓地在延续。
俗话说: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他虽然书本知识不多,但他勤奋,每天晚上,同伴们都去逛大街,他却埋头整理当天的学习笔记,吸收师傅所教的知识。正是海阔任鱼跃,天高任乌飞,在知识的海洋里,胡乙如醉如痴。
这次学到的知识,既有深度,也有广度,殊不知为他今后的创业,也一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结业时,他综合自己所学到的知识,结合厂里碰到的一些实际问题,克服自己文化底子簿的种种困难,写了一篇结业论文。上海某研究所,对这篇论文引起了重视,经专家评审,认为该论文对解决当前行业上的具体问题极有价值。不久,该论文发表在国内权威杂志上,获到同行业的好评。
(8)
回厂后不久,吴乙便由普通职工,提升为副厂长,主管厂里的技术工作。
一日,校花对他说:“虽然接单、销售不归你管,但产量,质量和控制成本,却是你的事,大家能不能得到工资,至少有一半指望着你啊!”接着声调变柔和了,说:“我不想老呆在电工房里,得有自己的房子呀!”
吴乙感觉自己的担子更重。他不想让大家失望,更不想让校花失望。
他也深深懂得,这个厂,虽然是居委会投资办起来的,但当初办厂的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劳力就业问题,全厂的职工,的确依靠厂里的工资,来养家糊口。如果发不出工资,得有多少个家庭,将会更加贫困。就是自己,也指望着尽快解善住宿条件,好让校花,少吃一点苦头。
不久,校花也调过来了,在化验科,搞化验,是吴乙抓质量需要的人才。
这夫妻二人同在一个厂,厂兴家也兴,“电工房”究竟能住多久,得由他们的收入来决定。因此,吴乙夫妇,对厂的贴心度,比谁都高。
校花毕竟是上过高中,有一些化学的底子,通过吴乙的言传身教,她的化验能力,进步很快。
有校花提供的不同产品的标准参数,产品质量明显吻合标准。如此同时,原料的耗指,也明显下降。
企业已经步入良性循环。投资方的居委会,终于得到了上交,厂里也见到了利润,企业职工的工资才没有拖久。
这时候,吴乙和校花也有了爱情的结晶,女儿诞生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有了,电工房的住宿,终于成为历史。
这一切的一切,大家对吴乙不得不括目相看,都认为,自从吴乙主管生产以来,企业的信誉度和企业的效益,都有明显的提高。
(9)
随着企业形象的不断提升,厂长也被上级选拔为国家干部,荣升到其他地方任职去了。经上级研究决定,该厂的新厂长,得由全体职工投票,民主产生。
校花笑着对吴乙说:“我投你一票,让你转正如何?”
“我哪行,俺是个做事的人,一门心思只知道去做事。不会吹,不会拍,谁还会稀罕俺呢?"吴乙接着说:“那些人,找俺走后门,给俺送礼,你私下都退回去了,其中有些人说不定对我还会有意见的,肯定不会选我!”
“那也不一定,人家会理解的。他们私下议论,说你有头脑,重信誉,懂技术,懂管理,还善解人意,和睦待人,是个做大事的料!”校花挺自信地说。
“好了,好了,你认为我行,就投我一票呗,反正我不会投自已的!”吴乙笑着说。
那日,上级领导来了,职工也先后到齐了,会场挺安静的。
吴乙和校花,坐在一块儿,静静地听领导讲话。
当他的目光,无意间与一些职工的目光相遇时,那些人多半与他报以微笑,他知道那是友好,是尊重。不过那几个过去冲他走“后门”而向他送礼,却又被校花退回去的,今天好象也挺友好的,就是平素爱喝酒还会拢落人的那个副厂长,进会场时,还主动与吴乙握手,挺热情的。
这人心隔肚皮的,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选择谁。不过,吴乙还是希望大家一定要慎重,选好当家人至关重要,不然的话,就只有去喝西北风。
那么,谁做当家人合适呢?这几天,他也在反复思考。最后,他把希望寄托在刚才与他握手的那个副厂长的身上。
当他接到选票时,毫不犹豫投了那位副厂长一票。
投票结束后,好些职工向他拢来,有的干趣告诉他,投了他的票。
那位副厂长也过来了,拉着他的手,挺阳光的,笑着说:“祝贺你!”
吴乙忙说:“祝贺你呢,我投的可是你啊!”
“彼此彼此,我投的也是你。昨日上级来考察,我推荐的也是你!”副厂长一脸诚意。
记票人宣布投票结果,吴乙万万没有想到,全厂除了他自己没投自己以外,全体职工,好象提前约好了一样,一致投的是他。
会场一片掌声。
上级领导单独找吴乙谈话,鼓励吴乙把担子挑起来。吴乙也不便推辞,只好表态,决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领导现场办公,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同意职工们的选择。
想不到校花的一句玩笑话,居然成为现实。吴乙真的由副转正了。
(10)
不当家,焉知柴米贵?现在的吴乙,才知道担的责任有多重。
俗话说:“两人一般心,无钱堪买金; 一人一般心,有钱难买针。”要担好“一把手”的责任,就得实现大家“一般心”。首先得把各套班子建起来,发挥“班子”的粘合作用。不久,厂里各个部门,都有“善任”的人去管理。奖勤罚懒的各类规章,也明显的发挥了作用。人心齐,泰山移。很快打开了局面。
古人说得好:“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吴乙认为,厂里老产品过于单调,特别是当前许多国有、集体企业已经进入艰难时期,老产品的来料加工已明显减量,尽管厂里目前尚未出现“吃不饱”,但如果不再开发新产品,不久的将来,必将会出现“饿得慌”。所以,他把研发新产品,当着“战略任务”来抓。
吴乙领着大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苦干实干,赢得了职工们的一片掌声。几年一晃就这样过去了,实践也证明了大家对吴乙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这几 日,吴乙好象有心事,郁郁寡欢的。校花明白,吴乙这必是摊上大事儿了。
(11)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吃完晚饭后,校花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着心事:是什么事儿,把吴乙愁成这个样子?得陪陪他,出去散散心才好,便对吴乙说:“公园建起来,已有好几年了,俺也很少去过,今晚正好孩子们都到奶奶家去了,去逛逛,行么?”
“好,去逛逛吧!”沉默中的吴乙,听到校花跟他说话,忙应道,并顺手拿起一只装满水的茶杯,站在客厅中央等待。
校花忙完厨房里的事,一会儿去卧房换了件衣服,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来到客厅,摆了个姿势,问吴乙:“漂亮么?”
吴乙瞧了瞧,眼睛一亮,虽然校花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穿上这件淡雅的连衣裙,倒也风情万种,便和往常一样,赞许道:“漂亮,漂亮!”
校花见吴乙缓解了一些愁云,也乐了,便挽着吴乙的手,走出门外,顺手关上大门,向公园方向走去。
街上行人,零零星星,小商铺里偶尔有人买买零食,公园围墙转角处,那副食店的老板,干趣搬把小椅子,坐到店面门口,享受他那鼻子冒烟的乐趣。见胡乙两口子缓缓过来,便主动打招呼:“吴厂长,悠闲啊!”
校花代为回应:“哟,吴老板,瞄美女都瞄到马路上来了?"
“还瞄美女?年轻人都到外地打工去了,丑女也难看到一个,生意难做啊!”那吴老板叹气道。
吴乙不想在这儿停留,便向吴老板一个微笑,点点头,继续挽着校花,拐过弯,便入了公园。
公园里,也不怎么热闹。
“唉,俺那厂,马上要拆啊!”吴乙叹口气道。
其实校花,对此早有估计,因为城市建设太快了,过去的市郊,现在却是城市中心,居民的生活区,就不应有这个厂子,扰民了不是?
“拆了也好,免得人家骂!”校花据实回应。
“拆了,那些打不上工的老职工,怎么办?十多年的老感情,这心里,也丢不下呀!”吴乙声调低沉,继续说:“我们两个,也就下岗了,做么事呢,喝西北风呀!”
“我看呐,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来,到时候,自然会有办法!”校花安慰道。
公园里的游人,所剩无几,路灯也无精打采,泛出淡淡的光。
校花挽着吴乙的胳膊,在曲道上慢慢地往前移动。
忽然,离公园不远的江面上,飘来一声悠长嘹亮的江轮气笛声,吴乙心里一震,感觉长了些精神。
吴乙挺了一下腰杆,收住向前移动的步子,说:“哎,校花,工厂拆了,我也想出去创业,你看怎么样?”
(12)
吴乙终于掏出了心里话,正是这句份量太重的话,压得他们都透不过气来。
校花心里明白,吴乙是个有梦追梦的人,之所以这几年,他没有走出去,是因为他担起了全厂人吃饭的责任。现在厂子要拆了,也就意味着,他肩上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这才有机会,放飞梦想。
他的梦想,虽然出发点,是为了谋求家里人的幸福,但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层面,那就是人生价值。也正如古人所说的“鱼为奔波始化龙”。
作为妻子,本应去助他一臂之力,只是女儿正念中学,儿子尚在学前班,为了照料孩子们,这个做妈妈的,当然只好留在家里,故不能与丈夫,比翼双飞了。
校花想到这些,心里不免也有些难过。至于创什么业,如何去创业,校花心里还是个未知数。
(13)
几天后,工厂被拆除了,上级对吴乙,也履行了离职审计,让吴乙做到了,清清白白的离职,轻轻松松的下岗。
离职也好,下岗也罢,漫漫人生路,还得一路走好。
一日,吴乙与校花商议:“表面饰保工程,是俺熟悉的项目,我打算继续从事这个行业,轻车熟路的,心里也踏实些,你说行么?”
校花听后,思考了一下,回应道:“这个?可以考虑。”
吴乙接着说:“因为这个行业,与制造业是唇齿相依的,而中国制造,享誉全世界,所以这个行业,有着巨大的市场空间,至于能否赚钱,那就看我们怎么去经营,对么?”
“我多少还是有点儿担心,因为政府对这个行业,是越管越严,许多人都不敢进入这个行业,你知道么?”校花还是有些疑虑。
“这反而是我们的机遇。只要我们严格按政府的要求去办,是站得住脚的,你放心!”
夫妻把话说开了,心里也痛快些。吴乙择日南下深圳,开始了他人生的又一新起点。
(14)
深圳特区,政府的办事效率就是高,要不了太长的时间,吴乙办厂的各项批文,都下来了。
工厂设在保安某工业小区内。
吴乙用他的真诚、务实,赢得了小区领导的支持。用他的谦虚、低调和乐于助人,那些本是“冤家”的同行,却也向他伸出了友谊之手。
吉日,吴乙的新厂,开张了!
朋友们积极为吴乙的工厂,介绍一些业务,但工厂仍然处于“半温饱”状态。
吴乙怕远在家乡的校花担心,尚未报告真实情况。但他有信心度过难关。
一日,吴乙出门送货,中午在一老乡餐馆进餐,偶然发现另一位老乡,他车上所载的产品,正好是吴乙工厂也能生产的,他想得到那老位乡的照顾,于是骑上摩托车,追赶十多公里,才与那老乡见面,那老乡很感动,愿意与他合作,后来他们在业务上,成为铁杆合作人。
那位餐馆老板,认为吴乙这位老乡,重情重义,也有心帮他。后来他果真请来许多老板与吴乙交上了生意上的朋友。
一些别人企业的业务员,敬重吴乙仗义疏财,也纷纷找上门来,介绍业务。
市场是打开了,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15)
工厂的业务越做越大,生意也越做越宽。许多人是冲着“质量过得硬”而来的,也有人是冲着吴乙的人格来的,还有的,是别人企业的业务员,硬生生把业务给拉来的。
这本是个好事儿,但却又是个“难事儿”。因为流资散得太宽,回拢太慢,资金周转极不灵泛。尤其要命的是,年关快到了,职工的工资、奖金必须得兑现。资金的缺口太大,太大了啊!
而吴乙最看重的是信誉,最关爱的是他的职工。
如果流资跟不上,必然会导至停产,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流资的捉襟见肘,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正如历史上的伍子胥,一夜白了头。此时的吴乙,发似染霜!
如今,这人在外头,向新朋友伸手吧,又怕有失形象,向老朋友伸手吧,又离得远,而且老朋也不知道他如今的底细,伸手也不一定能凑效。
如今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就是卖房子。房子?遮风挡雨的房子,那可是妻子儿女们,现在居住的唯一的一栋房子啊!
吴乙鼓起了勇气,给远在千里之外的爱妻打电话,告知了这里的一切。最后他痛苦的要求,把唯一能变现的房子给卖掉,解决厂里的燃眉之急。
“卖房子?我们住哪儿,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呀,老婆你可以不要,儿女是你的亲骨肉,不能不要吧?”校花对着电话,哭喊着。
吴乙在电话里,平静地说:“你们是我的亲人,我深深地爱着你们。只要度过了这一难关,一切都会好的。看起来,卖房子是糟糕,其实是向好的方面转变。我敢拍胸脯,度过了这一关,每一个月都能给你买一栋房子,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时候的校花,什么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只是哭泣。
她索性丢掉电话,任由它吊在那儿摆动。吴乙在电话的另一头,仍在不停的解释和苦苦相求。
这里发生的一切,被冷静细心校花的母亲知道了。母亲相信吴乙所说的一切。只是突然要卖房子,这可是一件太大太大的事情,叫谁都难以接受。不说一家老小,将来住在哪儿,怎么去生活,就是面对街坊、族人和朋友,这脸面往哪儿放?
“不能只知道哭了,得把事情弄清楚才对!”母亲一边劝说,一边牵扶校花坐到沙发上。
母亲将吊着的电话复位后,带上老光眼镜,跟校花的弟弟打上电话了。
因为校花的弟弟也在深圳,帮吴乙主管厂里的生产,象这样的大事,弟弟应该是清楚的。
弟弟如实介绍了厂里目前生产上的好形势,也摆出了目前所遇到的困难。他也认为姐夫的决定是明智的,只要度过了眼前这一难关,后面的事情都好办。最后,他跟母亲说,如果姐姐不同意卖房子,就请母亲作主卖掉他自己的房子,速解厂里燃眉之急。
母亲问明了情况后,认为女婿在大事面前,谋划有度,是个成大事的人!
卖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街坊们说什么的都有,尤其是常在公园里逛荡的那帮女人。
那个高个儿女儿,就象在她头上安上了一只高音喇叭:“吴乙这个人呐,还说是人精,这一回呀,该是混惨了,快要卖房子了,你们知道吗?”
“是呀,昨日校花哭得呀,好伤心啊!”那是肥婆的声音,分明带有一点点讥笑的味道。她接着说:“深圳那地方不是开放吗,说不定吴乙,又找了个骚女人,老家的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说不定让校花,再次搬回电工房,还让校花帮他,数卖房子的钱呢!”
矮个儿女人指着肥婆,声音也不弱:“你呀,尽瞎说!人家校花的老弟,跟吴乙在一起,校花不晓得情况,她老弟哪能不晓得?”
“他老弟多有风格呀,他说校花不肯卖房,就把自己的房子卖掉,帮助姐夫!”那声音象莺歌,就是那个端庄秀丽中年女人的。
很快,校花也想明白了“卖房救厂”的必要,只是当年跟吴乙,起五更,睡半夜,一块砖,一块瓦,整栋房子都凝结了他们的汗水,多有不舍啊!
校花很快把房子卖掉了,钱也迅速到了吴乙的银行账户。吴乙得到了“及时雨”,全厂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许多职工,当拿到工资和奖金时,知道这是老板卖房子的钱,都激动得流泪,都庆幸自己“此生找到了一个好老板”!
(16)
诚信赢得了人心,赢得了市场。开春以后,订单雪片一样飞来,职工们以厂为家,干得更欢快。
积累开始丰厚了,过去送货只能用摩托,现在却是大小汽车。
厂子走顺了,而且红红火火了。是该成立公司了,吴乙象古人拜相一样,真诚地拜请校花,当公司的法人代表,并兼任总经理。
吴乙开始兑现对校花的承诺。
房子,首套房子,是给女儿的,那是女儿结婚的陪嫁品。女婿也很不错呀,大学毕业以后,一直跟随着丈人,贴心贴肺的。
第二套房子,那该是他和校花的窝。儿子渐渐长大了,大学也快毕业了,总得为儿子在深圳也留个根吧!
吴乙还有一个心愿,父亲虽然已经过世了,但母亲还健在,她老人家快九十岁了,岳父岳母也上了年纪,他们都不愿意离开故土,自从那年把房子卖了以后,自己回家也只能往宾馆里跑,家里的老人都没能顾得上,这已经失去了做晚辈的责任,再这么下去,天理不容啊!因此,必须回老家,买房子!
吴乙在老家,有位好朋友,是房地产开发名家,那人尊崇,孟母“择邻而居”的道理,于是把他隔壁的那套别墅,出让给吴乙了。他们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友好邻居。
吴乙认为,老人仅有房子住,远远不够,得多陪陪,暖暖他们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吴 乙这个“人精”,早就培养了一批公司高层管理者,他和校花现在只需听听汇报,提提建议,便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陪陪长辈了。正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过南山”。
2018年11月29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