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董续光
(1)
我们家的老屋,是个背东,面西,中间堂屋,两边是厢房的三间土砖黑瓦房。
周边环境十分优美。大门对面是座不太高的朱家山,虽然叫山,却是满坡熟透了的土地。紧靠西南角,是五棵挺抜的枝繁叶茂的古枫,稍远一点就是物产丰富的连城湖。东北边,紧挨举人山,松树柏树还有联片的竹子,郁郁葱葱。
当年老祖母说,那房子还是民国二十三年,我们的祖父,吃了不少的苦,才盖起来的。
伯父一家住北厢房,我们一家住南厢房。祖父祖母,起居在北厢房旁边的那个房子里。
堂屋的两边,每边都有一个土灶,是两家分别作饭用的。两边的墙上都挂有一个木质碗柜,是装菜盘子和碗筷的。堂屋内大小方桌各一个,长短条櫈多件,供吃饭之用。紧靠大门的两边的内角里,分别是两家的鳮舍。
发生在这里的故事,很多很多。
(2)
那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一些记忆。
那天早晨,祖母又早早起床了,端个小竹椅子,在门口坐下,梳理她那灰白色的长长的头发。嘴里时不时地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有些话听不懂,我便上前问她,噫!她竟说她没有说话呢。
这时候,爷爷从屋内走了出来。
爷爷和奶奶都是七十好几的人,奶奶有点背磅,爷爷却很硬朗,但头发和山羊胡子也都是灰白色的。
爷爷说,你们太小不懂,奶奶说当年的东洋人太坏了,你婶娘好险被他们给祸害了,幸亏滚到水田弄一身脏水,他们怕脏才作罢。
那时候我们真的是太小,还不懂“东洋人”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他们肯定是坏人。
这时候,奶奶把头发收拾整齐了,只见她又说,你们长大了把书念好,有了媳妇,可别让东洋人给祸害了。
奶奶的这些话,似乎还能听明白一些。心想,那东洋人,一定和山里头的鬼一样,专门吃干净的女人,但怕书和读书的人。等我长大了,读好多好多的书,决不让他们祸害媳妇儿。按现在的话说,这可算得上是爱国主义教育。
又是一个早晨,鸡舍的鸡还没有下地, 公鸡们还在鸡舍里传递着报晓声。
父亲掀开棉被披衣起床,首先点亮了“灯盏”。
那灯盏,其实是用小木棍子钉起个四方架子,上口放一个很小很小的铁锅,小铁锅内盛上菜油,放一根象棉线样的“灯草”,点燃灯草,象黄豆样的火,不明不暗的,照亮了房间。
由于母亲去世了,父亲就带着我和比我大五岁的姐姐生活在一起。那时候姐姐不到十岁。
父亲穿好了棉衣棉裤,叫醒熟睡中的姐姐,分咐道:“早上你做饭哈,我和伯父去捕鱼了。”说完就和在堂屋里等候的伯父,带着渔具开门出去了。
透过小窗户看到外面,天还是麻麻亮,冬天人们起得晚,外面寂静寂静的。可能是父亲他们惊动了别人家的狗,传来了“汪汪”的叫声。
天大亮,鸡舍里的鸡,顺着父亲他们外出时,没关严实的门缝,都逃出去觅食了。屋内反而静了下来。
姐姐推了推我:“该起床了!”
“你自己还没起床呢!”我说。
堂屋里,爷爷亮着嗓子:“该起床啦!”
我知道只要爷爷喊了,大家都得起床了。
不一会,我和北厢房的哥哥都起来了。
大堂哥比姐姐大一岁,二堂哥却比姐姐小两岁,堂弟呢,比我小两岁吧。
大堂哥长得特别壮实,他在我们中间最有号召力,全都听他的。他说:“我们开始煮饭了,看谁先煮熟哈!”
姐姐自然响应。
不一会儿,两个灶台上的“镙罐”都下米了,火都升起来了。
于是乎,堂屋内满满的是青烟,我们捂着鼻子往外跑,爷爷连忙把大门和“耳门”(后门)都打开,堂屋里的烟一会儿就散了。
不一会儿,姐姐那边烧开了,米汤都冲到锅盖上了,姐姐忙把盖子打开,热气直往上冲。
爷爷过来帮姐姐,只见他提起镙罐,把其里面滚烫的米汤,泌在一个木盘里,然后又把镙罐放在灶上,用筷子将里面的米扒平,戳上几个眼儿,盖子盖上,示意姐姐烧小火。
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香味,姐姐就把灶内的火熄掉了。
看看堂哥那边,只见他脸上黑黑的,爷爷正帮他泌米汤呢。
姐姐高喊:“我赢了啊!”,向堂哥做着鬼脸。
比赛结束了。奶奶拄着一根竹棍子,颤巍巍地穿过北厢房过来了,问爷爷:“神保,春保呢?”
恰在这时候,大伯和父亲回来了。
只听大伯回答说:“我们在这儿呢!”
我忙出门,只见大伯拿着钯鱼的钯,父亲提着一大篮子的鱼,大妈也跟他们在一块,手里拿着伯父和父亲的棉衣,都高高兴兴的。
爷爷、奶奶和我们一群孩子都围过来看鱼。
奶奶对大妈说:“翠玉呀,把这些鱼左邻右舍都送点,让大家早上都尝个鲜吧!”
大妈挑了几条鱼,连忙送到邻家。
爷爷说:“早上,就鱼煮箩卜饼吧!”
孩子们都拍巴掌响应。
大伯高兴地挑了条大鱼,提起来与堂弟比一比,足有堂弟一般长。
出门送鱼的大妈回来了,奶奶对大妈说:“还是翠玉做事麻利,就由你来煮鱼吧!”大妈高兴的忙开了。
先是煎鱼的香味,接着是箩卜的香味,满堂屋都是香香的。
(待续,请看后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