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屋
董续光
(续三)
这场雪,将本是复杂的地面,尽染成白色。对面的朱家山,已经看不到杂色了。那棵蘑菇形的榨树,已沾成了一个大大的白色小丘。
老屋东北角的那棵柏树,白雪将它压弯了腰,顶梢极不情愿地钻到雪里面去了,若不是本性柔软,那棵柏树,早就该拦腰折断了。
邻居裁缝细爷(叔辈),担心积雪把房子压垮了,便叫来几个手脚麻利的族人,爬上屋顶,把厚厚的积雪,不断地往地面上削。
墙脚下的积雪,已经超过了我的头顶。细爷担心,这么多的积雪,会危及土砖墙基,必须把积雪运远一点才好。
我们家族,要算细爷,是最会哄我们的。记得那一次,暴风雨突然来袭,他家门前,晒了很多柴禾,已经来不及收拾了,眼看全会被雨水淋湿。
忽然,他看到我们这群孩子,忙喊:“快来,快来!凡来帮忙的,每人一颗弹丸,做得多的,每人两颗!”
我们本来要向家里收拾凉晒在外的衣物,结果丢下自已家的衣物不管,全去他家搬紫禾,而且非常卖力,刚一搬完,下雨了,再搬自己家的,已经来不及,包括自已的身子,全淋湿了。
虽然我们得到了细爷的表扬,也如愿以偿,得到了一颗弹丸,但在家里,却挨了一顿臭骂。
心想,也只有细爷,才会看懂我们,他知道我们喜欢什么,往往经他一鼓动,头脑就发热,宁愿丢掉自已家里,要紧的事儿不做,而去为他,拼命地干活儿。
看来,关键时刻,精神和物质的刺激,大重要了。
我猜想,今天的细爷,肯定会打我们的主意。
细爷说:“要不要香烟盒?”
我们说:“要!”
“把这堆雪,运到那边去”他指了指那路边,继续说:“每人给三个,怎么样?”
二哥说:“四个!"
“好,就四个!”细爷表态。
大哥说:“给细爷帮忙,是应该的。”
玩纸烟盒,那是我们,喜欢玩的游戏之一。就是把花花绿绿的纸烟盒拆开,折叠成一个三角,我们管它叫飘或炮。甲把飘放在地上,乙用手中的飘甩在地上,如把甲的飘打翻了边,则甲的飘就归乙方所有了。
因此,纸烟盒则成为我们的希罕之物了。
大哥领着我们,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主要工具是铲子和土篼,大哥力气大,专门负责用铲子,把雪装在土篼里,其他人拖的拖,提的提,我和堂弟力气小,只能拖。要不了多久,就把这些雪,都搬家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
记得小时候,我们那儿,年年都会下雪的,但这一次,下得最大。
(6)
父亲的堂哥是队长,我们管他叫“承友爷”,他有一儿两女。大女儿叫解枝与姐姐同年,儿子小名叫黑巴,比我大一岁,我跟大家一样,也管他叫黑巴。
堂哥黑巴,是家里的“儿种”,看得很金贵。五岁了,头上仍扎根小辫子,说是当姑娘养,好养些。他断奶也迟,都三四岁了,还吊在母亲怀里吃奶。
垸南边,有两户吕姓,是我们家的亲戚,我堂姑,嫁在他们家,姑爷叫吕中毓。在我们眼里,他是个慈祥的老头儿。他侄子吕文超,也比我大一岁,与我和黑巴都是好朋友,经常在一块儿玩。
黑巴家的堂屋,比较宽厰,天冷了,承友爷就在他家堂屋中间,烧树蔸子,让大家取暖。
我们把细爷门前的雪搬完后,得了赏赐,就一窝蜂踩着雪,来黑巴家烤火。听中毓姑爷,金云姑爷(姓干也是我们的堂姑爷)他们聊天,挺有趣的。
“今冬雪大,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啊!”中毓姑爷说。
金云姑爷连忙应道:“那是的,是的!”
这时,听到爷爷的喊声,该回家吃中午饭了。
文超和黑巴,相约下午到我们家去玩。
(待续,请看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