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续光
(续六)
10
俗话说,大人望插田,小孩望过年。转眼间,腊月卄四 ,小年节到了。
尽管鸡舍里的公鸡,比赛似的亮着嗓子,小窗户,也没敢漏进半点光亮,我们的梦,却提前醒了。
渐渐,古枫上的那些八哥,洋丫雀,还有麻雀,欢快地唱着歌儿,勾通着内心的喜悦。
爷爷起得早,按照传统,过小年,是要拜天,拜地,拜祖宗的。
堂屋上檐,墙面木架子上,敬奉着祖宗牌位,牌位的两边,贴着一幅对联:
“神力永扶家道盛,祖光常照子孙贤”
这或许,是家人的希望和期盼。
爷爷给祖宗牌位,点燃三根香,在大门口,也插上三枝,接着是噼哩叭啦的鞭炮声。
爷爷化完纸,在大门口,虔诚的向天地拜了三拜,然后在祖宗牌位前,双膝跪下,向祖宗磕头。
做完了这些,在堂屋里喊了声:“该起床了啊!”
其实我们早就想起床,只是怕冷,赖在被窝里,舒服。
经爷爷这么一喊,父亲率先起床了。
北厢房,传来堂兄堂弟们的打闹声,还有跑调的唱歌声。
随着晨光的入户,老屋渐渐热闹起来了。
两边灶台上,冒起的饮烟,缠缠绕绕,带着柴禾的芳香,四处飘散。
随着炒菜的碰击声,厢房里,也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姐姐在梳妆桌前,对着背面有童子骑牛图案的四方镜子,梳理着小辫子。
据说那镜子,是母亲的遗物,常见到姐姐,对着镜子发呆,有时还流泪。梳理好小辫子,姐姐便过来叫我 :“该起床了!”
我说:“你给我穿衣服,我就起来!”
“好的,没问题!”姐姐忙回答。
这时候,堂屋里,爷爷吩咐:“今天是送司马爹(灶神爷爷)上天的日子,要打扫灰尘的。离大年,也没几天了,要请人福猪(宰猪),福鸡,打豆腐,还要到湖里,弄点鱼回来。”
大伯代表大家,对爷爷的安排作了响应:“好的,您就放心吧!"
早饭后,堂兄弟们,屁颠屁颠地跟着爷爷一起上山,弄回一些松枝,爷爷选择好的,绑在一根竹篙的顶端,用来打扫墙面、瓦底和楼板底面的灰尘。
昨晚,不知是谁,把有文字的废纸,丢在堂屋的地面上,奶奶发现后,告诫大家:“不能把有字的纸,丢在地上。这是谁丢的?快快捡起来,踩在脚下,会瞎眼的!”
啊哟,这么严重,还会瞎眼呐,不会吧?
爷爷解释说:“这字是谁创造的?是孔夫子,孔夫子就是至圣先师。纸上面有字,掉在地上,难免会踩在脚下,这是对孔夫子的大不敬!所以家家户户的祖宗牌位底下,都吊有一个篾篓,那是专门装废纸用的,懂吗?”
爷爷虽然不识字,但懂得的东西,倒挺多的。
至今,我仍不敢,将脚踩在文字上,成了习惯。
爷爷面对祖宗牌位,告诉我们:“教书的人,是先生,先生在学生家里,是有牌位的,这叫尊师重教,等你们长大了,就会懂的。好了,大家做事吧!”
我们虽然淘气,但力所能及的事,还会尽力去做好。屋内屋外的卫生,我们不费什么力,都做好了。
那些扫起来的垃圾,爷爷把它们全都倒在门外窖荡里。
爷爷说,等沤制好了,那是上好的肥料。
下午,该打豆腐了。
在堂屋里,爷爷刚把石磨架起来,堂哥迫不及待要试试。
堂哥推着,姐姐往石磨上喂着。那些浸膨了的黄豆,经过磨口,入磨膛,磨成浆,流入石磨底下,一个大大的黄桶内。
不多久,堂哥推不动了,二哥好奇,抢着上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动。我和堂弟,站在一旁,只有看的份儿。
爷爷说:“都站一边去,还是我来推!”
奶奶也对姐姐说:“你去玩,我来喂!”
说完找把椅子,坐下来打算“持久战”。爷爷奶奶手推磨,那是高手。
奶奶吩咐堂哥,把脱下的棉衣,穿上,别受凉。大家跟着堂哥,一溜烟,跑了。
小年夜,晚上一歺,要吃好一点,这才象过年的样子。
奶奶吩咐大妈:“今晚,大家在一块儿吃,你做大厨吧!”
大妈领令,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我们这群孩子,高兴极了。
堂哥还吹起了口哨,二哥怎么也吹不响,几年后,我也会。
前些日子下的雪,至今仍有残留,天气仍然很冷。姐姐帮我漱洗后,我便与兄弟们,歇息去了,因为明天,还得历练。
(待续,请看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