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续光
(续八)
12
年的味道,渐渐浓了。
腊月廿五,乡民们开始吃年饭,也开始上山,向先人们“辞岁”了。
空气中从早到晚,弥漫着编炮的味道。
伯父和父亲,起了个早,在连城湖里,捕了些鲤鱼和鲫鱼,奶奶说:“好啊,鲤鱼跳龙门,年年吉庆!"
接着,伯父和父亲,也商议着,吃年饭的事儿。
鸡舍里,那只土红色“公鸡王",似乎也闻到了年的味道,早早地亮起嗓子,叫醒了大伯、大妈和父亲。
奶奶说,吃年饭,得图个早。
堂屋里,灯火通明,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在老屋,堂哥是爷爷奶奶,得到的第一个心肝宝贝。
随着“送子观音”,陆续把我们送到,老屋,便成为爷爷奶奶的"聚宝盆"。
堂哥,比我们懂事,知道吃年饭,是要贴春联的,图个吉庆。
天麻麻亮,堂哥就把春联,贴在大门的门壁上: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这幅对联,写出了全家人的期望,也道出了对长辈们的祝福。
古枫上,偶尔有一两声小鸟的梦呓,门前土路,还是静悄悄的,老屋门前,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编炮声。
那是伯父和父亲在敬天,敬地,敬祖宗。
大家的坐位,也是有讲究的。
方桌的无缝边,朝堂屋上檐,则那边的左位为尊,右位次之,称上位。对应的另一边,則称下位。
有缝边,那些坐位,不分主次,辈分低一点的,随意坐。
大小方桌上,最显眼的,都有一个炭火炉,炉里红红火火,炉上小铁锅里,热气腾腾。围绕炭火炉的周围,大小菜碟,盛满了农家美味,那碗红烧肉,更令人注目。
当然少不了丸子和鱼,取年年有余,团团圆圆之意。
爷爷奶奶端坐上位,伯父和父亲下位相陪。
余下的位置,我们争着,抢着,有矛盾的,得由大妈来平衡。
奶奶说,吃年饭,图个吉利,只能说好听的,不准说脏话,更不允许,说不吉利的话。
堂弟看见了红烧肉,勾起了馋虫,奶奶教他的,忘个干净,指着那碗红烧肉:“我要那块大肉,那块大肉!”
大妈马上制止,爷爷和奶奶都笑了:“童言无忌,没事的!”
其实,我们也不懂,堂弟的话,错在哪里?
事后才知道,酒席上最后一碗红烧肉,红喜事,叫“正肉",白喜事,才叫"大肉"。
吃年饭,说吃大肉,那万万不可。
既是年饭,无酒不成礼义。桌上用酒,是垸里人,请来酒师,一起吊出的纯谷酒。
伯父将铜壶,满上酒后,放到碳火上加热,那酒,好进口,后劲足。
桌子上的小酒杯(泡儿),人人都有。满上的酒,还冒着热气。
伯父端起酒杯,先朝爷爷奶奶,躬躬身,然后朝大家晃一晃,说:“大家举起酒杯,能喝的,喝下去,不能喝的,舔一舔,祝爷爷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人把酒,都喝下去了。
我舔了舔,有点儿辣。
堂二哥鼓励我:“喝下去,试试!”
我喜欢这个味道,闭着眼,还真的喝下去了!
堂弟舔了舔,连连说:“好苦,好苦!”大妈急忙制止,担心话不吉利。
堂弟的那杯酒,我抢了过来,也喝下去了。
不一会儿,觉得脸上有点儿发烧,大妈担心我喝多了,急忙收走了小桌子上的酒杯。
堂二哥“偷"来一杯,趁大家没注意,递给我,又干了!
众人担心我,酒多了,会醉的。
奶奶心疼地说:“来,孙儿,俺不喝了!”
我有些兴奋,看什么,都觉着好笑,好玩。
姐姐为我送来了红糖水,说是醒酒。
父亲抱起我,问:“难受么?”
“不呢!”我回答说。
从此,我便与酒,结了缘。
爷爷奶奶,给孙儿孙女们,发了压岁钱。我的那一份,存在姐姐那儿。
年饭,在欢快的气氛中,期待着下一次。
大妈捧上一壶红茶,小碗儿,代替了茶盅。
平日里,奶奶备一壶茶水,客人来了,就招呼:“请喝碗寡茶!"
这红茶,来源于朱家山,“自留地"地角边的,那两棵茶树。
春上,爷爷带着我们,摘回嫩叶子,奶奶在铁锅上,把它们炒干,便是今天所喝的红茶。
爷爷趁着酒兴,一边品着茶,一边说:“前些年,大家吃食堂,弄得没米下锅,害得大家饿肚子,还是今年好,允许开荒,有自留园,自留地,还可以找副业,钱有了,粮也有了,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是地主了!”
大家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伯父是小队的记工员,懂得一些政策,他说:“国家这个政策,就是小河有水大河满,看来,已经证明了这个理儿!”
这些事,我们不懂,也没兴趣。恰好文起,黑巴来了,门前散落的编炮,还等着我们,去“砰,砰”呢。
(待续,请看续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