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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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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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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灯下的青春

一盏煤油灯,照亮了整个青春。那是我的启蒙时期,一本书,一支笔,一盏煤油灯,就是一个春夏。

那年,入学季,妈妈背着弟弟送我到外婆家,起初我并不知晓是来上学的,以为是来外婆家串门子,直到外公说:“挨我们在老家好好读书”我才反应过来。这时,才发现妈妈早已走得不见影踪,妈妈是怕当面告别哄不住我,所以悄悄带着弟弟回省城了。这时的我哪还管什么上学,一下子哭了起来,朝着来时的路追寻妈妈,刚跑出几步就被外公拉了回来,我声嘶力竭,在外公怀里挣扎着,哭喊着……直到哭累了,没有力气了,泪水淌进耳朵里,最后只剩下抽泣声…… 就这样,我留在了外婆家,开始了我的启蒙生活。

外公家条件非常艰苦,外婆得了风湿病,常年卧床,但看见我脸上总是笑盈盈的,幸好外公身体健康。外婆为了哄我上学,拿出家里的炒麦面,烤了个麦粑粑装进她亲手逢的晌午袋里,给我带着去学校吃,如此连续几周,渐渐适应了学校生活,才暂时忘记了想妈妈。依稀记得《一年级上册》的语文课本,那是拿到新书的第一天,在姨爹家,表哥领着我玩耍,翻开课本第一页是姨爹帮我写的名字,姨爹告诉我:“代兴明这就是你的名字”因此,我的识字就是从名字开始的。这本书我一直珍藏,但可惜后来老房子拆了,书也随之丢失了。

夜晚,是我小学阶段最难忘的时光。白天在校有老师的授课,有同学的陪伴,过得很快,玩高兴了,忘记了烦恼,也忘记了妈妈。但是,外婆家的夜晚是不通电的夜晚,唯一的照明就是一盏煤油灯,灯芯忽暗忽亮,一点就是一晚,刚开始我也是不适应的,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二舅经常到外婆家来和外公外婆哄着我聊天,有时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我已经认识了一些汉字,晚饭后,围坐在火塘边,外公点着煤油灯,让我读课文给他听,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这是必读篇,外公虽不识字,但是听得很入迷,还时不时表扬我读得好,因此,我背课文比其他小伙伴要快。读完语文课文读《思想品德》。《思想品德》还未上到的新篇目较多,刚开始我是不愿意读的,因为生字比较多,怕不知道很失面子。后来在外公的鼓励下尝试着读了起来,用手指着字一个一个读,大多数字还认识,遇着不会的字圈起来跳过,其中至今记忆犹新的一个片段式记忆就是:其中一篇文章中描述在上课期间,一位同学和他同桌讲话,他同桌不理他,下课后讲话这位同学问同桌“你为什么刚才不理我”。我刚开始读到“理”字看起来像“埋”字,但并不认识“理”字,于是我就都成了“你为什么刚才不埋我”囫囵吞枣而过。后来学到“理”字才意识到在外公面前读了错字,这件事让我羞愧了很长时间。

上小学二年级,学了乘法口诀表。于是,煤油灯下除了读课文外,还读乘法口诀表,按小学数学老师的说法又叫“九九表”,既要能横背,又要能竖着背,外公看我背书,他也会跟着摇头晃脑的,很享受。背完乘法口诀表,就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写家庭作业,有时写着写着困了打瞌睡,一不小心打翻了煤油灯,整个作业都会被煤油浸透,留下斑斑痕迹,批改作业时老师瞬间明白哪些夜晚又不小心了、或者哪些有打瞌睡了,于是在班上总是不忘了嘱咐两句。二舅小学毕业,所以他能辅导我乘除法部分的作业,没有正式的书桌,就是擦擦饭桌在火塘边写,毫不夸张的说,我的乘除法运算,一半在学堂学会,一半是二舅耐心辅导会的。

煤油灯下,除了读书,还有外婆慈祥的笑。我到外婆家时,外婆已经常年卧床不起,进出都是拄着拐杖。夜晚,外婆经常被病痛折磨着睡不着觉,因此,常常会在火塘旁煤油灯下和我聊天,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给我听,好多事情不知所以然,但喜欢听,静静听,听到感兴趣处会刨根问底,外婆也耐心的讲,以满足我的好奇心。除此就是讲妈妈、舅舅、姨妈他们小时候的事情给我听,听到他们儿时也有调皮的地方,我也会忍俊不禁。煤油灯下,还有外婆的缝缝补补的身影,外公的衣服破了,是外婆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缝补好的,我的也是,我穿的衣服多数是有拉链的,没拉几下,拉链坏了,那时,几十公里外都找不到裁缝店,也舍不得花钱去裁缝店,于是,夜深人静时,外婆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给我拉链处缝了纽扣,用纽扣代替了拉链,让我温暖在寒冷的冬天。这衣服一直珍藏到我上中学,偶尔翻出来瞧见,感慨万千,鼻子一阵酸楚,泪水流了下来……

外婆家在巧家县洗羊塘,地处高寒山区,进入冬天,经常是大雪封山,天寒地冻,冷起来寒风刺骨简直要人命。即使是晴天,风吹来也是阵阵凉意,冷的直哆嗦。怕我冷着冻着,外公给我买了双高筒水鞋,姨爹给我织了几双羊毛袜子,羊毛手套,于是下雪天的标配,高筒水鞋里面穿羊毛袜。尽管如此,但还是战胜不了零下气温的洗羊塘,终于在连续的雪天里我起了冻疮,一双脚都起,脚后跟上、小拇指都是冻疮,痒起来似挠心一样,难受无比。到了晚上,就着煤油灯外公找来萝卜削下皮,放在柴火上把萝卜皮烤烫,然后敷在我冻疮处,瞬间又疼又痒……煤油灯下,一个冬天我哭了好多次。

煤油灯下,昏昏暗暗,我成了留守儿童。有外婆的疼爱,有外公的照顾,有舅舅和姨爹的关心,也有表哥表弟的陪伴,但是,总有独处的时候。记得在一个春天,舅舅家种洋芋,全部人去他家吃晚饭,吃完饭,我独自回到外公家,点着煤油灯,写着作业,不知是什么勾起了对妈妈的想念,一个人潸然泪下,最后泣不成声,跑到院子外面望着黑暗的夜空。直到外婆拄着拐杖,叫着我的名字“小明”你怎么啦,来到院子外面拉我回家,一开始我不愿回,但外婆说:“快,外婆脚疼站不稳,赶紧回了”我才扶着外婆回到家中。煤油灯下,外婆忍着病痛,逗我开心,给我擦眼泪,哄我熟睡在那个夜晚。

小学二年级上学期寒假期间,外婆永远地离开我了,去了没有病痛折磨的地方。按照风俗习惯,灵堂设在舅舅家,请了道士,做了法事,送走了外婆。由于外婆的离去,外公一人怕照顾不了我,爸妈便从省城回来,领我回到我老家,开启了我的新启蒙。后来我上了中学,偶尔才能回家一趟,也才能看望外公,就在高一那年,外公也去了外婆的世界,我闻此消息正在学校,悲痛欲绝,于是重写《秋伤》以祭之。再后来,我上了大学,洗羊塘村成为我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如今,在脱贫攻坚下,洗羊塘整村搬迁,舅舅、姨爹他们离开了点煤油灯的洗羊塘,过上了灯火辉煌、美丽幸福的生活,我也成为了一名国家干部。不能忘记的是,我的青春是从洗羊塘村煤油灯下开始写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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