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木瓦看四季

木瓦，是云南省巧家县的一个村。山高坡陡，地形复杂，四季分明。记忆中的木瓦，背靠老埂子，面朝老沟菁，老埂子后面，草原广阔，羊肥牛壮，老沟箐里，松林茂密，溪流潺潺，野生菌较多。

一

站在木瓦看春天，看得真，看得实。木瓦的春天，依旧寒风阵阵，冷上心头，尽管如此，过完大年初三，就进入农忙了，最早是种洋芋，一人犁地，一人放洋芋种，一人盖上农家肥，外加田地边玩耍的几个孩子，好一幅春耕图，羡煞过路人。儿时，我就是那田地边玩耍的孩子。每年，我和弟弟正沉浸在过年的享受中，大年初三，父母已经开始筹备春种了，打破了我们放松享受清闲的时光。切洋芋种、备肥，准备工作就绪后，村里的亲戚朋友都来帮忙播下洋芋种，正月十五以前全部完成。接下来的时间，爸妈总会去帮其他亲戚朋友家播种，我和弟弟在家开始对未完成的寒假作业进行收尾，说是收尾，其实有的作业从来未开始过。每晚忙完回家后，父母都很疲惫了，脸上带着倦意，但是，看见我和弟弟写作业，父亲倦意全无，总是忘不了翻阅几下，叮嘱几句，然后出各种奇怪的题考我和弟弟，考得我们挠头搔耳又喜上眉梢。

二

站在木瓦看夏天，看得清，看得明。木瓦的夏天，山清水秀，熏风解愠，布谷声声，青草绿绿，没了寒意。牧马人总爱择一青草地，披一羊毛毡褂，躺于草地，仰望蓝天白云，任凭爱马咀嚼。我家有一匹老马和一匹小马，老马是枣泥马，小马是小黑马，我和弟弟就是牧马人，周末时牧马也骑马。第一次骑马，我在马背上拉着缰绳，弟弟从地埂爬上马背，紧紧抱着我，马没跑几步我被弟弟连带拉下马来，两人摔了个跟斗，后来多摔几次，也就稳了。非周末时间，放学回家，放下书包，裤兜里揣两个洋芋，上山找马，来回两个小时左右，马回圈，我们归家，此时妈妈已经做好饭菜等着了。后来，父母去了省城，我们上了中学，陪伴我们多年的老马带着它的小马也远去了他乡，至今再也未见过。

三

站在木瓦看秋天，看得透，看得远。木瓦的秋天，天高云淡，松香阵阵，知了鸣唱，一只叫天子从云霄直插草丛，意在提醒秋收到了。该是对春天播种、夏天除草成果检验的时候了。农人们以家庭为单位，开始挖洋芋，多人在地里挖，一人用马驮，妇女们在地里挖，小伙子们人背马驮，站在后山红泥巴地放眼望去，大坪子地头人来人往，马上马下，一片繁忙景象，好不热闹。收完洋芋，收荞麦，荞麦怕雨，受潮容易长芽、腐烂，所以一般都是看准晴天抢收。记得那个夜晚，风儿轻，月儿明，不是赏月，不是吟诗，而是迎着月光进行麦收。镰刀所到之处，麦秆尽倒，半夜鸡叫二遍左右能收尽一块麦子。鸡叫三遍，孩童睡下，直到自然醒来，大人则在天明下地继续麦收。

四

站在木瓦看冬天，看得抖，看得醉。木瓦的冬天，寒风阵阵，瑟瑟发抖，冷得透骨。皑皑白雪，茫茫一片，醉煞赏雪人。进入寒冬，木瓦人没了农忙，多了闲情，多了享受。白天，闲暇人围坐在羊圈门口，拉拉家常，缝缝补补，玩玩笑笑。遇大雪漫天，全村人各自躲在家里烤着松毛火，吃着温白酒，待雪停下，全村孩童打雪仗、滚雪球、堆雪人……打闹声、欢笑声、吆喝声响彻村庄。眼看年关将至，每家都要备上两头年猪，于是走亲串戚，相互帮忙，一家有请，户户入堂。大年三十，按照习俗，贴春联，打醋坛，用青松毛铺地摆上饭菜，围坐而食年夜饭。至深夜吟唱《鹦歌记》《蟒蛇记》《赌钱歌》等，唱尽一年辛劳，唱尽一年苦涩，唱出一年美好，唱出新年新气象。

朝来夕去，四季在木瓦轮回，从未停息。轮回中，爷爷吹着春天风一去不复返，已是十几春秋；轮回中，奶奶在冬天随爷爷而去，亦是九个冬夏；轮回中，当年穿开裆裤的孩提已长大成人，奔走四方，勇闯天涯。

今后，不管岁月几许，愿再回木瓦时，春天的风依旧吹，夏天的水依旧淌，秋天的鸟依旧鸣，冬天的雪依旧下，木瓦的孩子啊，永远不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