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我成为了留守儿童,当时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爸妈,只知道:只要我好好学习,爸妈过年就回来了。可是,一个个年过去了还是没能见到爸妈,渐渐地,爸妈的样子在我心里越来越模糊……以至于那年爸妈真的回来,我走到妈妈身边竟没有认出她来……
一切还要从那年爸妈带着弟弟外出务工说起,后来据爸爸说是有亲戚写信告诉他,那边务工的活计还可以,于是爸妈就决定出去闯一闯。把我留在奶奶家(实际上,一段时间在奶奶家一段时间在外婆家)脑海里隐约记得,鸡叫二遍,爸妈就起床收拾行李了,等天麻麻亮爸妈就背上行囊出发了。当时的我怎会知道爸妈不是去赶场买“好东西”给我,而是远走他乡,等第二天知晓,我顺着出村的路就开始追寻。怎料被奶奶一把拉入怀中,我瞬间大哭大闹,挣脱奶奶的怀抱,又被拉了回来。最后,变成在泥地上滚着滚着的哭,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流下多少泪水,只知道最后嗓子沙哑,只剩下了抽泣声和几道泪痕。从那天起,奶奶为了哄我,把家里最好都留给我,希望我能渐渐适应爸妈不在身边的日子,从那时起我也变成了一个“刺猬”,谁惹我就打谁,不管大人还是同龄人,所以身边和我玩得好的伙伴并不是很多。
就这样,抹干泪水后,我不得不面对现实。和爷爷奶奶守候在那个村庄,等待爸妈的回来。逢年过节,村庄里有其他人回来时,我总是会打听打听爸妈的归期,可是,每一次大人们都对我说:“你爸妈说,等你长大点,好好读书,好好学习,他们就回来看你。”于是,我又相信了。有时,我自己独自跑到村外的大沟边和蓝营盘回村必经之道上守望,一坐就是小半天。可是,望眼欲穿,就是不见熟悉的身影。渐渐地,我也不再经常去守望了,加之,当时堂哥和我要好,在他的带领下也就慢慢地和其他伙伴玩在一起了。不知为何,从最开始的每天想念到后来爸妈的模样竟然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模糊,最后玩得想不起来了……
那些年,没有多少玩具是买来的,也没有多少玩具可以买来。于是我学会了自己动手做风车、做竹枪、做泡团(类似皮球)等,从早玩到晚,累了就睡,饿了就吃饭,无忧无虑。有时,奶奶会带我去松树林里背松毛、去地里面干活、去挑水……总之,我又成了奶奶的跟屁虫。奶奶也会逗着我聊天,我会问东问西。夜深人静时,奶奶会教我唱歌,至今人记忆犹新的一首歌:
放牛要放小花牛,
放在妹家花园头。
不吃妹家花园草,
要靠妹家花枕头。
虽然当时的我不解其意,但是听着入耳,就喜欢跟着奶奶唱了起来。
干活回来后,奶奶会脱下鞋子,抖去里面的泥沙。那一天,正好看见她解下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裹脚布后,下面是一双红袜子。褪去袜子,我看见了奶奶的脚只有三个脚趾,又怕又好奇,奶奶看出了我的疑惑,于是故意把踩在脚底的脚趾给我看。我问奶奶疼不疼?奶奶说以前疼,现在不怎么了。当时年少无知的我逐渐觉得好笑,于是缠着奶奶讲了缠足的经历,直到多年以后在中学历史课本上学到了这个封建社会残留的恶习,才真正心疼奶奶。
后来,我到了上学的年龄。考虑到在奶奶家上学比较远,又无人照看,于是,我从奶奶家转移到外婆家,在外婆家开始了我的读书生涯。到放寒暑假时,我又被接回奶奶家住。在外婆家时,我想爷爷奶奶,在奶奶家时,我又变得想外公外婆……
那些年,流行录音机放磁带。熟悉了卓依婷、陈红、陈星、邓丽君、张学友等,一首首老歌的旋律依然熟悉,一首首老歌的故事经久不衰,一首首老歌的诉说走遍了天涯。听到:世上只有妈妈好,外婆的澎湖湾,常回家看看等歌词时,眼泪不争气,忍不住流了下来。之后,把歌词用小本本抄了了下来,一年下来已是厚厚的一本歌词了。
那一年夏天,爸妈从省城回来了,我提前并不知道消息,直到爸妈已经进村了,奶奶才告诉我。刚开始我并不相信这是真的,将信将疑往外跑去,直到在村子中间与爸妈擦肩而过,我都没认出爸妈来,直到奶奶叫住我说道:“这是你妈妈啊!给是认不得了?喊妈妈呀!”我才反应过来,与我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原来就是我日思夜想的爸妈。见不到时,我想了多少个夜晚,念了多少个春秋,流了多少滴泪水;可是当爸妈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却连他们的样子都忘记了,好不惭愧。一声爸爸妈妈,无数次到嘴边,硬是没有喊出来,反而有几分羞涩,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一路低着头,跟爸妈回到老房子后,妈妈在火塘了烧起了火,打扫着尘封了多年的堂屋,爸爸吸着烟筒,所有的记忆瞬间清晰了起来。而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这时弟弟播放了一首熟悉的歌曲,那一刻,我再也绷不住了,瞬间哭着喊出了:妈妈。爸妈见状,赶忙过来哄我。不哄还好,越哄越伤心,哭得越厉害,弟弟也被我引得哭了起来。这一哭,哭出了委屈,哭出了责备,哭出了喜悦。
虽然,后来在爸妈的陪伴下,我不再是留守儿童,爸妈也把最无私的爱给了我,伴我成长,护我周全。但是,曾经缺失的爱无论如何再也找不回来了。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愿天下孩子都有父母最完整的陪伴。希望一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的一遍遍循环,只是循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