骟匠
“铛、铛、铛”……“铛、铛、铛”,马锣子一声声敲过,在炊烟飘荡的村庄里回响,惊飞了近处树丛里胆小的鸟儿,卖劲儿啃着青草的黄牛也闻声举着头寻找声源。
在场坝中玩得正热火的小孩子吓得几个箭步飞奔进屋去,“妈,敲铛铛的来球喽!”,妈妈也想往常一样哄儿子,“快跑去躲着,看骟匠把你拉去骟球喽哈,”妈妈正着相子装着一本正经。小儿子果然跑进柴堆里躲了起来,瞪着两眼扫视着外面的场景。
对男孩而言,似乎骟匠敲出的马锣子声,杀伤力特强,就像瘟疫一般游走于山村,让人避之唯恐不及。
男孩们害怕骟匠,在乡村是惯常的事。唯一的原因仅仅只是大人们的吓唬式教育手段。
乡间,喂养老母猪的人家,总盼望猪仔能卖个好价钱。一窝仔猪,几个十来个不等,满双月了就会被远近的乡民们买走,或者是赶场天背到猪市上去卖掉,换回一沓沓现大钞。
小猪仔长到一定的时候,必须叫骟匠骟掉。要不然它们长大到一定程度,荷尔蒙作祟、发酵,它们整天就只知道在圈中躁动不安,发起情来,争风打架,疯狂万分,见了异性就亲近,见了同性就打斗。因为疯狂野性,能量消耗过大,吃得多,长得慢!发骚情,不长肉!
还有那就是猪的优良品种问题,种猪与猪仔、猪仔与猪仔之间相互乱交配,猪的品质、种类能优良得起来么?
因此,不管从理论讲还是从现实看,对于仔猪,该骟该阉,还必骟必阉。当然,种猪(不管是角猪子还是老母猪)除外。
以前是买了仔猪个人骟去,后来养母猪的人服务意识转变了,来个抱窝骟,就是让骟匠把一整窝仔猪全部骟掉。
骟匠一般都是祖传手艺,有哪家请着干活时,打开布包,一排大大小小的各种用途的刀子便亮闪闪地呈现出来。还有两个玻璃瓶,各自盛着碘酒和酒精。抽出不同的几把刀子,伸进瓶里蘸了蘸,就准备干活。
窝仔猪儿已经长到十多二十斤,个个肥头大耳的,煞是可爱,男主人进到圈里,顺势揪住一个,那猪儿拼命嗷嗷直叫,声音甚是凄厉、愤懑、无奈,把母猪和它们仔猪们惊吓得满圏乱窜,都巴望着能逃脱此劫。就连男孩也吓得惊恐着眼睛捂紧耳朵张着大嘴巴。看过了骟猪的骇人过程,知道那手段是何等残忍呢。男孩们不听话时,大人们总是拿一句“敲铛铛的来了”,一吓唬,马上噤声,比任何手段都管用。
骟伢猪(公猪)和草猪的手术区别可大着呢。
骟公猪仔,由男主人抓住猪仔不让其乱动,摸准位置,用碘酒将其阴囊外表皮擦抹消毒,取刀,快而准的一刀下去,割开一道刚好能挤出尻子(睾丸)的口子,深浅大小必须拿捏到位。换刀,跳筋,将一个睾丸挤压分离出来,再换刀,割筋,再如法炮制摘除另一个睾丸。然后缝合,将碘酒涂抹在伤口上消毒,-头公猪仔的骟割就完成了。放回圈里,尖叫声逐渐小下来,渐进于无。
骟母猪仔就要复杂得多,那水准简直就是卵巢摘除手术。
倒提着小猪的两后腿使它的头朝地,再用力上下抖动,目的是让它腹内肠子尽量拥到腹腔的前部,以防割着肠子,拿起一头锋利另一头秃的弯钩状“手术刀”。在下腹部开刀切口,左手紧接用力按压刀口边的腹部,让它的卵巢自动崩出或挤压到刀口处,再用另一端的钩从刀口处插于腹内将卵巢钩出,挤压连接着卵巢的输卵管,将细小血管和输卵管挤秕挤断,摘除卵巢,缝合,消毒。这一手术选择刀口的准确位置最为关键,定位不准,卵巢及输卵管不能挤压出来,麻烦就大了,那只有用手术刀另一端的钩滿腹内在肠子中进行寻找。特麻烦。
好多骟匠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好的做起活儿来驾轻就熟,如若行云流水。骟到位的猪不留后遗症,老实了,听话了,不打架,不咬圈,不做越高运动跳圈了,思想纯洁了。肯吃肯睡还易发膘。手艺差的干的活儿要么伤口发炎,要么“除恶未尽”,弄成“走花猪”去了,光吃食不长肉,整天想着跳圈或去拱别的猪发骚情,整得满圈“猪犬不宁”。
一窝猪仔骟下来,那些被阉割下来的白乳白乳的肉蛋蛋儿少说也有一两斤,拿到厨房了弄干净猛火炒了下酒,上等菜肴!
骟牛骟马骟羊,有人见过吗?至少我没听说过,更别说亲见了。
骟鸡倒是有的,也在鸡幼小之时就进行。那活儿精细,甚至可谓精工细作,只骟公鸡,母鸡长大了要下蛋,就不挨刀子了。没骟的公鸡是种鸡,骟了的公鸡我们乡间叫“馅鸡”,长得快,不近鸡色,思想单纯,只管长肉!
不过,现在好像都不时兴骟鸡了,让它们原生态的生长,这倒是“鸡性化”多了。值得倡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