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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迎新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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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物语

丁迎新

楼是城市的象征。楼越高越多,说明城市越大越繁华,也越有吸引力、向心力和知名度;相反,楼越矮越稀薄,就与城市相去甚远,甚至是被遗忘的落后闭塞之地。

楼是从地上长起来的,这一点跟乡村的树非常类似,而且是由相同的一群人相同的一双双手辛苦培植和养育。不同的是,楼一旦长成,就与培植它的人无关了,甚至是回报以畸视和鄙视的目光;而树则不是,一直感恩戴德于给予它生命的人,而且可以随时奉献自己的生命,以成全培植者的任何需求。

更大的不同是,楼是无生命的,可以随时推倒重来,一堆垃圾和烟尘就是结束了使命的楼。树却是有生命的,在阳光、空气和水的怀抱里茁壮成长,与小鸟、花香以及绿色的山野相亲相爱,记录岁月的年轮,像慈祥的老人一般在时光里昂首静立,笑看风云。

楼也有长寿的可能,乃至成为文物,把一座城市的历史都庄严地承载。记录最多的,是人类文明的进程和发展的脉络,把史书不便记载的沧桑和苦难都大包大揽,无声地诉说,日复一日地诉说。可惜的是,能够解读的人,寥寥无几。好在楼很执着,除非连人类文明的传承者都不再珍惜。

楼生长的速度越来越胜于树生长的速度,树在减少,楼在增多。这是进步,这是发展,这是繁荣,楼自己不会这样说,这样说的是鼓励和受益于造楼的人。楼很强势,很霸道,像汹涌的洪水,可以席卷大江南北,比春风吹又生的草还旺盛;可以直抵蓝天,向白云和星星叫板;最主要的,可以拉升GDP等数字,让经济呈现繁荣之像,比不朽的纪念碑还荣光焕发,功德无限。

楼自己知道,其实楼很脆弱,看似雄伟辉煌的只是外表,根本不堪一击。大地稍稍的发怒或者别有用心者小小的诡计,都足以葬送楼本身以及其中的寄生物。楼无罪,可毁灭之过与楼息息相关,楼自己就是受害者,无从追究责任。

新楼还会在旧的创伤上诞生,还会赚尽血汗之钱,摧残无数人的青春甚至一辈子光阴。死死生生和新陈代谢本就是自然规律,非自然之物的楼也不例外。

马路

马路到处都有,但城市里的马路却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凡城市之物皆是网中之鱼,网破则鱼死。

城市里的马路分类很细,路、道、街、巷等都是其中的一种。路越宽,越看不到人的足迹,呼啸而过的,是那些叫做汽车的无生命生物。马路说白了,是为汽车而生的,好比钱包是为钱而生的一样,那种爱专一而执著。也因此,人在马路上是狠不过汽车的,或过或不过,或生或死,均由它做主。对于一些老人或者病弱残,过马路考验的不只是体力了,还有眼力、百米速度、智商、反应能力等等。马路只是旁观者,从不站队,也不作任何评判,看到跟没看到一般无二。

城市里的马路很有些清规戒律,当然,会以各种标牌和线条的形式来展现。你服从了它,就畅通无阻;违背了它,就接受无法通行的惩罚。不排除有一些特殊身体的人或者汽车,可以无视这些清规戒律的存在,马路一样毕恭毕敬,给予放行。怨不得马路,它不是清规戒律的制订者,也不是执行者,而是绝对的良民和顺民,良顺到失去自我的地步。

就城市而言,马路很多时候已不仅仅只是马路的概念那么简单,是门面,是形象,或者其它。除了楼房的施工,常年处在施工状况的,就是马路了。或挖,或修,或拓宽,或取直,或补,或换路面,或埋设管道,或更换行道树,总之,马路上的活永远干不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可以上升到各种层次,养活了一大批社会底层的民众就是其中之一。

我最喜欢马路两边的树,纵然灰暗,也是绿荫。像严阵以待的军人,雄姿英发,划出严谨的生命之线,常年累月不分白天黑夜风霜雨雪地集结和履行使命。马路是无生命的,行道树则不是,两两结合,略有生趣了。即使是无药可医的马路癌症——堵车,好歹也是一个陪伴。

汽车

汽车从诞生那天起,就大大提升了人类的速度,也大大提高了人类的死亡率。可城市却视汽车为宠儿,敞开怀抱,广泛地接纳。时日渐久,当因此而成为血脉不再畅通的梗塞难题时,后悔已迟,不得不演变为不可治愈的灾。

汽车已逐渐取代人的腿,无车,则寸步难行。未来的人腿,行走的功能必然是大大退化的,能够支撑肥硕的躯体一时半伙已属难得,全是汽车的罪过。这倒在其次,汽车的功能如是。可笑的是,汽车已成为一张脸面和招牌,招摇间,身份、地位、权力、财富等都一斑而窥全豹,实在是广为延伸了汽车的功用,那汽车工业之蓬勃发达可想而知了。

这是人的悲哀,还是汽车的荣幸?实在不好一概而论。说到底,还是人的智慧使然,汽车只是人手里的牌,受人摆布和驱使的,赋予其什么样的功用和份量,就是什么样的功用和份量。包括驾驶这一过程,也是如此。你启动了它,却不能有效中止行进的程序,它不长驱直入所向披靡才怪,纵然毁灭了自我又毁灭了一切阻碍物,均是绝对服从的结果。

在享受汽车带来的方便和舒适享受的同时,相伴而生的,是对身体健康的摧残。方便和享受是及时兑现的,摧残则是潜移默化,像潜藏的病毒,慢慢盛开恶之花,属于后遗症。吃进去的是资源,提供的是方便,留下的是无法弥补的祸患。

还好,创造汽车的人们,在挖空心思地改进,否则,吞没城市的,可能就是汽车。

公园

在城市人的脚步,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走出城市范围的情况下,公园是最接近自然界的休闲去处。其面积之小,虽然只是城市版图上不起眼的针尖大地盘,却集中了城市中除人之外最有生命气息的不同物种,并以高昂的代价保持着生命力。

城市的一切,都是人为制造,公园也不例外。那山,那水,那树,那草,那花,完全根据人的需要和意愿适度生长,紧凑布局,并且于方寸之间和谐共处。不能制造的,也以移植和培育的方式,达成制造的目的,不知不觉间,还是打上了制造的烙印,与城市的其它物事一样同呼吸共命运。

毫无疑问,这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说是片,总有点把稻草当成黄金的感觉,还是勉强片着吧。此片与彼骗的读音是相同的。绿树成荫,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碧水荡漾等等与城市毫无关联的词汇,终于在城市中有了幸运的落脚点。不只是它们开心,更开心的是一些老人、孩子以及向往大自然却苦于不能时时亲近大自然的市民。

满眼色彩缤纷,虽仍有近在咫尺的灰暗楼宇之类抢点镜头;耳里清静许多,只要你不太在意清静中藕断丝连的隐约汽车喇叭声叫卖声喧嚣声;深深吸上一口,不苛求的话,应该算是这个城市里最清新的空气;烦恼、郁闷、压抑、疲惫等负面情绪随之挥发若干,但绝不可能殆尽。

毕竟,毕竟,毕竟,只是人造的城市中的公园而已。

商场

到了商场,才知道东西可以那样五花八门;到了商场,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多单调;到了商场,才知道有钱人真多;到了商场,才知道钱太不够花。

商场,实在是很受伤的地方。

商场的确是钱最泛滥的地方,也最能体现钱的价值的地方。纵然是乞丐,掏出一块钱来,也能在商场里购买到若干商品。这若干商品是不是乞丐所需要的,只有乞丐自己知道。而且,这个若干大有日趋减少之势,直至于无。这是时代发展的结果,怨不得商场,背上一点黑锅是难免的事,谁叫商场是唯利是图的呢。

女人是商场的主角,说精准点,叫商场的主流客户群。上下穿梭,往来穿梭,像游在水里的鱼,不停地冒兴奋的泡泡。男人们大多像躲灾一样远离,有迫不得已的主儿,可怜巴巴地紧随其后,跟宠物狗有一拚。而且多了一个买单的功能,这是宠物狗不能比的,所以,人终归是人。

世界上水份最大的地方,除了海洋和中国的房价,就是商场了。好不容易从眼花缭乱中看中了一样,一看价格标签,嘴张成了零形,那面部的皮肤瞬间僵滞,手像被烫了似的极快地扔回。当然,这主要是普通百姓。另一些视钱如废纸的角儿,标签是从来不看的,金晃晃的卡轻巧一刷,仿佛去除了负担和心病。

没办法,这是城市,而商场是城市最繁华的所在。

住宅小区

到了城市才知道,原来,人也是可以群居的。

一个小盒里塞进几个,单位是家;一个个盒子像砌墙一样,搭成老高老高的一堆,叫一幢;一幢又一幢像插秧一样戳在地面上,再铺些草,栽点树,放几个椅子、石头、水池等玩具,就叫做住宅小区了。

最大跌眼镜的是,一个个小盒里的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却要付出天价的钱来才有资格成为小盒子的主人。那小盒子说是我的吧,可带不走,必须在规定地点按规定永久性停放(简称双规);说不是我的吧,可巨资购买后并办理的房地产权证上却是我的名字,产权啦,它包括财产的所有权、占有权、支配权、使用权、收益权和处置权,我能永久性全部拥有吗?

古有孟母为了孩子有个良好的成长环境而三迁,今天的人们能有一迁,已付出了毕生甚至几代人的心血。

还有更搞笑的,明明是在中国的大地上,张三回家,说是到“威尼斯花园”;李四走亲戚,说是去“圣彼得堡”;王五探友,说是往“澳洲名庭”;赵六找人,从“圣爵菲斯”到“莱茵河畔”,再到夏威夷公寓”,再到“黄金海岸”,跑遍几大洲了还没找到。有从农村进城找儿子的老头老太,指手画脚说了半天,也说不清儿子的家在哪,有热心帮忙的学生娃搬出世界地图来提供帮助。

有再多的不好,可照样趋之若鹜,偌大的城市,毕竟是一处可以停泊身心的不受太多干扰的自己的所在。

舍去一生,也要奋斗到手那小盒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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