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约会

产房里温暖如春，产房外大雪纷飞。

医生说，这些孩子是来与雪约会的。快乐总是在这里爆发，也留下美好的预言。

在一阵清脆的哇哇啼哭声里，一个新小生命诞生了，震耳欲聋的啼哭声，打破了医院的宁静。手术室外一声惊喜的叫喊：“是个带把的。”

护士又抱出来一个，这个小生命安静地呆在护士的臂弯中：“恭喜，你家是千金。”

带把的娃娃挥舞着双手挣扎着，就在护士和带把娃的家人一错身的时候，带把娃儿一把抓住了千金的襁褓裹布不撒手，手指紧扣。

护士见状笑着对带把娃儿的爸爸说：“看看，你家小子够色的，一上手就抓闺女，估计知道这女子好欺负，不，这么小，就想媳妇了？”

千金紧闭着眼睛用脸依偎着毛绒绒的内衬，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舔着，一看就是个小吃货。似乎对带把的举动并无多少反感，真想不到出生时就喜结良缘。

两位喜上眉梢的老爹对这不懂事的小色娃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迁就小色娃，让小色娃一路牵着千金的襁褓一起去产房。但他抢时间留下了一个镜头，想让儿子大了以后看看自己的“德行”。

看到这么有趣的情景，两位母亲相视一笑。哇哇大叫的小色娃或许是闻到了母亲的味道便安静了下来，头转向母亲的方向。疲惫的母亲满脸幸福地接过孩子放在一侧，两个小家伙都顺利地吃到了饱含抗体的母乳。

两位妈妈谈到小色娃的无意一抓时开玩笑说：“要不我们两家结亲家吧。”

同产房的准妈妈们也跟着打趣，两个啥都不知道的娃娃俨然成了话题中心。

“这才是地道的‘娃娃亲’……”经典的笑话引起一阵欢笑。

欢声笑语在产房里回响，屋外的雪花也在风的配合下，跳出了专属于自己的冬之舞曲，为这新生命的降临而起舞。

回家了，结亲家的话题也就结束了。

小色娃的爷爷给取名字叫周健，小名叫壮壮。转眼间壮壮上小学六年级了，周健一路壮壮实实地长大，个头比同班的孩子高一头。小家伙已经偷偷喜欢上了同班坐前排的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小姑娘叫奚纤若，在班里毫不起眼，而壮壮同学一眼看到就产生了想保护她的欲望，感觉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当天下午，壮壮就拿了家里最大最红的苹果去学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放在奚纤若的课桌上：“送你的，吃吧。”

红苹果，壮壮听妈妈说，从小就喜欢玩红苹果，还有那个女娃也是。

奚纤若惊慌地站起来摇晃着双手，似蚊子嘤嘤一样的声音说：“不要，不要。”

壮壮同学没有理她，霸气地转身回座位了。奚纤若转头看着壮壮的背影，看看桌上的苹果，无奈地叹口气坐下了。上课时候老师不时地将视线转向苹果，眼神里有问号。下课后将奚纤若叫去办公室，一会又将壮壮叫去办公室。谈话情况不得而知，壮壮同学从办公室出来一路理直气壮地握紧了拳头对着空气喊：“我没错，给她吃苹果，我没错，她喜欢苹果。”壮壮同学不知道的是，身后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一直注视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忧。

壮壮每周都会从家里拿最大最红的苹果给奚纤若。都会堂堂正正地放在奚纤若的课桌上，用挑衅的眼神瞪着班里的男生，趾高气昂地走回座位。奚纤若无奈地叹着气将苹果放进课桌里，免得老师高度紧张。奚纤若已经习惯了壮壮这样。壮壮除了每周固定给她苹果之外，从来没有老师担心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课内，课外从不和奚纤若多说一句话。老师在了解了情况后苦笑着对奚纤若说：“壮壮同学就是一根筋的性格，也许叛逆期提前了吧。”

奚纤若配合着老师小鸡啄米似的磕着小脑袋：“是的，老师，我也感觉是。”她的宽容，反而是壮壮送苹果的理由。

毕业家长会后，壮壮被妈妈叫去卧室。妈妈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递给壮壮，壮壮的脸倏地红了：“老师讲我啥坏话了，我就是喜欢给她苹果吃。”

壮壮妈笑得前仰后合：“我见到奚纤若的妈妈了，你知道奚纤若是谁吗？”

“不知道。”

“她就是和你同一个产房出生的那个千金，你刚开始就拉住人家的襁褓不松手，护士阿姨还叫你小色娃呢。”

壮壮听了妈妈的话，好奇地拉着妈妈的手不依不饶地让妈妈讲讲，原来小时候还有这样的糗事。在壮壮的脑海里，无法将现在的奚纤若和毛绒绒的小娃娃画上等号。整个下午，壮壮都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思考，妈妈没有去打扰他，她理解壮壮。

几分之差，壮壮和奚纤若分在了两个学校，奚纤若主动来向壮壮告别时，壮壮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最大最红的苹果给奚纤若，奚纤若接过去。壮壮固执地要奚纤若咬一口尝尝甜不甜。奚纤若还是无奈叹气，咬一口，用力点头，表示很甜……壮壮用手抓抓脑门，呵呵笑着跑远了。奚纤若看着夕阳下跑动的身影，阳光给渐远的身影镀上金边，奚纤若嘴角微微扬起，在别人没有察觉的时候迅速地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六年的时光在紧张的学习中匆匆而过，壮壮每周都会准备一个最红最大的苹果，可惜一直没有送出去的机会。壮壮会将苹果带回家，洗得干干净净排放在写字桌上，对着苹果嘀咕一阵，然后满足地吃掉。这也成了六年里壮壮雷打不动的习惯。尽管壮壮努力学习，还是差几分，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壮壮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又是阳光明媚的秋日，长成大小伙的壮壮显得格外帅气，捧在胸口的最大最红的苹果吸引了一路的目光。壮壮神情显得格外庄重，他直杀外语系。还是前排，还是那个文静的姑娘，给壮壮的感觉没有丝毫的改变，姑娘低头看着课本，壮壮没有理会同学们差异的目光，大学校园中对热血青年们特立独行的行为显得格外宽容。苹果很突兀地出现在奚纤若的眼前，奚纤若抬眼看了壮壮一眼，叹口气将苹果收入课桌里：“你还是那么一根筋，下课后来找我，我现在要学习。”

壮壮用力点点头，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教室，收获了好多嘘声，看来奚纤若同学在班里人气不弱。壮壮高大的体格吓退了想挑衅的一些校草，才没有发生堵路事件。

每周，壮壮又有了事情做，去挑选最大最红的苹果给奚纤若。即使别人笑他老土，每次收获那么多嘘声，壮壮都是乐此不疲地送，奚纤若见怪不怪地收着。闺蜜同学看见奚纤若，就很八卦，打听苹果事件的来龙去脉，奚纤若总是嘴角微微扬起，脑海里总会出现一个抓紧她襁褓的小色手。

四年的大学时光在充满仪式感中结束了。壮壮顺利留校，奚纤若被保送出国。壮壮又有了差几分的感觉，人生第一次在寂静的夜晚失眠了，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把控的，家长明确表示为了孩子的前途，必须送孩子出国深造。当壮壮将苹果送到奚纤若手中时候，她直视着壮壮，叹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壮壮感觉莫名的心疼。苹果是笑脸，壮壮不能颓丧，依然闪着苹果一般的笑，他怎么看奚纤若也是一个苹果，他想咬一口，却生怕伤害了红苹果。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得知她回国的消息，壮壮又挑选了最大最红的苹果捧着，站在奚纤若家楼下拨通了电话：“喂，我是……”没等壮壮说完，电话挂断了，壮壮不知道接电话的是谁。

来来往往的人们好奇地看着一个男孩子双手捧着苹果孤单地站立在楼下，雪花渐渐遮盖了男孩子的眉毛，头发，衣服。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一根筋的壮壮将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塑。壮壮不知道的是，楼上窗户后有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雪扑簌簌地下着，只有那捧在胸前的最大最红的苹果显得格外耀眼，在冰冷的天气里，在雪花飞舞的雪白中，那是一团跳跃的火焰，让人心感觉格外温暖。

一段青春岁月，只有一个曾经在产房传出的神话，加上一只红苹果，寒冷，悄悄远离了青春，不必要一个结果，一个莫名其妙的开始，就可以为之付出醉美好的情感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