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船载着我在微澜的小河晃悠着,清淡的月光也感觉是暖暖的,柔柔的,带着酒的香醇憨憨的入睡了。
这艘小船就是小时候奶奶那不宽但却安全的脊背,承载了我少年时候的梦想,少年的梦想总是带着彩色的翅膀,幻想着飞向远方,奶奶的脊背就是我实现梦想的翅膀,一步一步带我走到她力所能及的地方。
婆不知道啥原因没有让封建习俗迫害,有着一双站立很稳的大脚。不高的身躯瘦而有力,每日里天不亮就起,喂鸡喂猪给劳作的母亲,上学的我们准备饭食。后晌是婆出门忙碌的时间,村子周围的沟沟坎坎都留下了婆拾地软和挖野菜的身影,还没有长大的蒿草都见证了婆手中镰刀的锋利。场院里烧炕的柴草垛随着婆每日里挺直着腰杆出门,弯曲着身躯进院,柴草垛也眼见着长大了。北风呼啸的日子里我们可以坐在炕上烙屁股了。
婆的脊背就像慢悠悠晃动的小船,那双大脚就像船桨,背着我和我童年的梦行走在家乡的山水间,不时弯腰捡拾着祖辈们养家糊口的知识,我眼睛瞪的滴溜溜圆将这些不易学到的知识刻于脑海中。到了可以独立探索的年龄,我追随着婆的足迹,在那个半饥半饱的年代总能找到果腹之物。
小时候眼里最繁华的都市就是大婆家所在的宝鸡市区。那时候没有通往市区的交通工具,节假日我和婆成为走亲戚的主力军,用双脚去丈量亲戚之间的距离。婆一手拎着装土特产的篮子,一手拎着我。我也成为大婆眼里的稀罕物,可以作为一个合格的过节礼物绝对拿的出手。
家所居之地就像大河中间的一座小岛,台塬高于四周几十米。早晨九点出发,到大婆家里天已经麻麻黑了。每次远走一回宝鸡市区对我来说就是一次长征。出发时候我蹦跳着走在前边,将婆拉下好远,还不时的回头催促不紧不慢的婆。村庄让我们甩在了身后,尘土飞扬的小路旁是矮矮的麦苗,窜天白杨长的细溜水滑一路陪伴着我。距离家越来越远,体内的活力也越来越少,婆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我已经和婆平齐前行。慢慢的,出发时圆鼓鼓的肚子已经干瘪,我开始三步一歇五步一停,婆依然不紧不慢却拉下我好远好远。
等走到塬边时远远的已经可以眺望到一簇簇的高楼,浅灰色的马路,我知道大婆家就在高楼林立的背后。我实在走不动了,婆也拎不动我了,我开始瘪嘴要吃的。婆为难的看着我,终于将篮子里的年礼拿出一部分给我吃,唾液的分泌速度赶不上吞咽的速度,缺少水分的点心吞咽困难,呛到了我,我剧烈的咳嗽。赶快用手堵住嘴巴只怕香甜的点心渣子一不小心随气流冲出嘴巴。
婆看着我香甜的吃着,我明显能看到婆也吞咽着口水。我不去算它三七等于二十几,拿出点心强迫性的塞到婆嘴里让婆吃。婆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块,然后看看空空如也的篮子,索性放开肚皮开吃,为了我婆也就不在顾忌去大婆家没有年礼如何面对的问题。休息够了,婆带着我提着仅剩一块点心的篮子继续走亲戚之旅。
我就如同一只贪吃蛇,饱胀了肚子后就化身树袋熊挂在婆的腿上一步也不走。奶奶拖着腿走了几步就无奈的又把我送上脊背,几粒汗珠从发根冒了出来,前仆后继的在脖颈处留下越来越低的痕迹,直到后来汗珠子汇聚成了小溪消失在奶奶衣领的深处。我在奶奶化身的小船中安详的睡去。
小船悠悠睡梦香甜,醒来时已是万家灯火。街道边的路灯和店铺门楣上的霓虹灯很刺眼,我眯缝着眼睛调整了好久才适应了黑夜里城市中的灯火辉煌。村子里的黑夜是寂静的,漫天星斗闪耀着悬在天幕上。走进了城市,不知道是谁将满天星斗从天幕上挪下来挂在了周边,原来天上也有个我够不着的集市,就如同奶奶拽着我的手走过的灯火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