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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跃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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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0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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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局长让人难忘

十多年前,沿海市空降了一位40多岁的牛局长,他身高近190厘米,据说,他祖籍北方,父亲是军人,南下到了南方,是位师级干部,他也在南方读书、工作了。其实他并非姓牛,他是市委常委、公安局长。牛局长是后来别人给他的绰号,也可以说是雅号。他在这里工作了五、六年后终于升任,调到了副省级城市,几年前已经退休了。

为何称他牛局长呢?我说几件事,你就有所了解他了。他常着牛仔裤或上着白色的高级警官衬衣,下穿作训裤,自驾汽车,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下属单位;他在一次会议上,别的领导在发言时,他突然发现二位女民警染了黄发,就插话了:你俩是否营养不良;他做的事常常超出常规,力度过头,在这个摩托车数量可能居全国首位的县级市,无证驾驶摩托车的人很多,他下令严管,被查获者一律拘留,有的人无证驾驶摩托车去买菜,结果,家里等不到买菜的人,等来的是亲人被拘留的消息……

当地党报头版前所未有地发的新闻也与他有关:市人大质询公安局长。

牛局长终于发现办事任性,有人对他看不惯了,他只得到场接受质询,他创下了该市历任公安局长第一个被人大代表质询的记录。当然,质询对工作有促进作用。

但是,这并不改变他在局里至高无上、说一不二的地位,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

我也不愿与他碰见,以免带来不愉快。但是偶然中的巧合,我与他还是碰到了一起,还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碰撞”。事后,我觉得他度量很大。

那年,我在市区中心派出所担任综合室主任,该所号称中国第一大所,160多民警,800多辅警,肩负整个市区的治安秩序管理重任,所长由局领导兼任。当时,新任所长上任不久,我想调到乡镇派出所去工作。一天下午上班不久,我正在别处,所长打电话给我,局长在他办公室了,要我通知教导员、副所长、各警区、中队领导马上开会。

等我赶到会议室,20多位领导都到了,椭圆型的会议桌两边的椅子只有局长对面的位置空着,我别无选择地、小心翼翼地拖开椅子,坐下后又轻轻地调整好位置,我刚坐好,头也没来得及抬起来,局长开口了:“小杜到了,会议开始。”我一听,脸有点红了,理应每次开会都得先到的我,这次却最后一个到会。

牛局长总是不按套路出牌,他亲自主持会议:“今天开会有二项内容,一是这次人事调整,调入了五位副所长,大家有没有意见?二是现行警区分设办公,各自受理案件的警务运作模式好,还是集中办公,统一受理案件的警务运作模式好?请大家发言。”

他话音未落,大家都已低下头,不想说话,更担心被点名发言。

会场静悄悄,所长打破了尴尬局面:“大家自由发言,讲得不对也没事,局长是来调研的。”局长拿起原先放在桌上的“329”软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支放在嘴上,坐在旁边的教导员急忙给他点烟,他吸了一口烟后,在吐烟雾的同时,沉着脸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注视到我的脸上:“小杜,你和其他三位同志都是局中层正职,都有条件转任副所长,对外面调入副所长有什么看法?你是主任,你先说说。”大家脸上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笑我第一个被“枪口”顶上了。

我自知难以推辞,装出胆怯的样子,故意结结巴巴地说:“局长,我,我,见到你有点,有点,怕。”他笑了笑,这笑比哭难看,很可怕。他把半支烟甩进烟灰缸的同时,冷冰冰地说:“你怕我?你见到局长怕了,还当什么领导!”

会场空气凝固了,大家预测的场面即将发生,他可能要骂人了。

我出乎意料地扬起了头,摆出可能被免职前的尊严:“我不怕你这人,我是怕你担任的局长职务。”他被我这么一说,脸上出现了疑问的微笑:“怎么讲?”我双目直视他:“你可以随时撤销我的职务!”“哦,是这样,我想你看到局长这职务有什么怕。”“哈哈,我对别的局长职务怎么会怕呢,我去H市,副厅长还给我拎包呢。”“什么?副厅长给你拎包?”“是的,这副厅长是同学有什么可怕的!”

大家笑了,局长也跟着笑得没有了一点架子。我的脑子在他们的笑声中快速转动,我该如何回答正题?

“是这样啊,你也不用怕我,现在讲讲好吗?”局长说,“好的,我可否先作个自我介绍?”我问道,局长同意,我说:“我没有考上大学,当了四年兵、二年工人、七年企业领导,还在镇政府、二轻局工作过,1995年考入了公安机关。”

他认真听了我的介绍后说:“我的经历比你少,你当什么兵?”“我先在侦察班,后在……”还没等我说完,他说:“能当上侦察兵的人素质不错的。”此时,我力争把话题引向主题:“要成为称职的侦察兵,应在首长的决心未形成前,竭力提出反对意见,使首长深谋远虑,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首长的决心形成后,必须坚决执行命令,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好,就要有这种精神。”局长仿佛忘记了在问什么问题。

我借题发挥:“局长,您说的警务运作模式是否已经决定了,来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没有!我是来调研的。”局长说:“我先来听听大家的意见。”“好的,我想如果决定了,我们就按局党委的决定办。”我说:“既然没有决定,我就谈谈二种警务运作模式各自的利弊。我可否先用三分钟讲个典故,关于韩信与张良的小故事。”“好,好,我们听听故事。”他面带笑容地回答。

韩信是西汉开国名将,“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讲的就是他。张良是汉高祖刘邦的谋臣,汉朝的开国元勋之一,与萧何、韩信同为汉初三杰……

我讲了韩信和张良对刘邦的作用后说:“局长,我先回答您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局长点点头,像老师在听学生答题。我说:“我对外面调入五位副所长是有想法的。”我这么一说,几位副所长脸色有点红了,我接着说:“虽然副所长与我同级,所里的日常工作由我负责,但走到社会上,人家称副所长时总会去掉副字,名气好听点。”“你讲得很实在。”局长以为我讲完了,对我的话进行了肯定。我接着说“我打个不贴切的比方,副所长就是韩信,他们适合在各警区带兵,我就是张良,我适合谋划,我们都围绕局党委的中心工作各司其职。”“好,讲得好!”局长兴奋地大声说:“现在听你说第二个问题。”“好的,刚才我说了,在首长的决心未形成前,竭力提出反对意见,使首长深谋远虑。我对二种警务运作模式的不足谈下不成熟的五点看法。”我分析了二种警务运作模式后,建议把各警区迁入所办公大院,同时指出,警务运作模式从几年前的集中到分散,今后再从分散到集中,都是适应时代特征,为现实斗争服务,都是一种进步。

“好,分析得很透彻。”局长双手合拢,又分开,略带鼓掌的动作:“小杜讲的,就是我们局党委要决定的事,讲得很好,你今后要好好配合所长工作,就这样定下来了!”

我一听配合,觉得不是我的职责:“局长,我要求调到下面乡镇派出所去。配合所长由教导员在。”我说完,用恳请的眼神看着局长,他侧目而视教导员,笑笑说:“教导员嘛,年龄大了,要退下来了。”我目视所长说:“所长,请你别生气,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让贤。”所长马上表示,服从局长安排。

会后,大家对我说,当时真替我捏把汗,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后来,我向所长又多次提出调离。几天后,所长对我说,我要求调动之事局长也很关心,所长与任副局长的原所长一起商量,并向局长汇报,局长同意我调动。鉴于我年龄也不年轻了,还是留在市区工作,到原所长分管的刑侦大队或监所管理大队去担任综合室主任。

我答复服从分配。所长说:“从工作强度和待遇来说,还是去监所管理大队。”

我终于到了新的单位,市区中心派出所也实现了统一办公。

我到那里没多久,局长到大队召开了会议,他在会上说:“局党委很重视监所管理工作,把中国第一大所的主任也充实到大队党支部班子来了。”会后一位中队指导员问我:“你与他有什么关系,从未听他表扬过人,对你这么好。”

大队长也多次对我说:“我每次去局长那里汇报工作,他总会问起你,说你有个性,有能力。”大队长还多次要我单独向局长去汇报工作。我总是笑笑回答:我不越级汇报。

这位牛局长已经多年不见了,有时回想起来,也很佩服他。人与人之间只要多交流,可以多一份信任,少一份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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