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80年代初,虚龄才19岁的我离开父母,远离家乡,从杭州湾南岸的浙江慈溪长河到了千里之外的安徽含山县的山沟沟里服兵役。
这里驻有二个营,部队的首脑机关在几百里外的南京,“天高皇帝远”,二幢营部大楼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中心,营首长就是这里的最高领导层,他们身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特定的环境,严格的管理、训练,我所在营成了向上级输送指挥员的摇篮,走出了旅后勤部政委、部长,旅长,军分区参谋长、司令员等首长。
各营下辖5个连队,其中1个汽车连,还有营部直属的1个卫生所和通信、侦察、修理、炊事4个班。汽车车牌开头字母是T,内行人一看就明白,这是一支机动性很强的摩托化特种部队,有许多社会上很吃香的技术兵,我有幸成了一名营部侦察班的战士。
为搞好军民关系,防止战士与驻地姑娘恋爱,引起当地男女比例失调,部队严禁战士与驻地姑娘恋爱,一经发现,严肃查处。
除了营部兵和连队的给养员,连队的普通战士单独与社会上的女青年接触的机会极少。
我当兵的第二年,营首长派我到新兵连担任给养员,负责190多位官兵的后勤保障工作。由于工作关系,我经常到附近村里的农民家里买猪肉,村民总喜欢与我套近,便于我收购他家的猪肉。他们的话题往往从问我哪里人,有否对象等说起。有位大妈很热心,她的女儿在县城工作,我进村时,她看到我,常给我领路,还多次提出给我介绍个城区的女朋友,被我谢绝几次后,她不提做媒了,但会给村民说,这小伙子是浙江的,那里是个好地方。
我在新兵连的3个月里,去得更多的地方是巢湖市区和含山县林头镇粮站,每天早上去巢湖市的农贸市场买菜,每隔一段时间到粮站买米等。与那里的工作人员接触多了,他们开始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我总一笑了之。有一次买大米时,一位30多岁的女工问我几点了,我看了下手表告诉她时间。她说这是进口表吧?我笑笑,我想如果回答是的,她又会问价格。当时一个农民辛苦1年也买不起这表。没想到,她还要继续说:我想给你介绍个对象。我红着脸谎称:我订婚了,这表是定情物。此后,这里再没有人向我提出做媒了。
后来,我去南京了,进入部队司令部特务连,后去南京军区“839”军事演习指挥部工作。由于工作的特殊性,我们以班为单位分散执行任务。有段时间,我们班在一家数万职工的企业里搭伙,住过老百姓的家,也住过厂区里,有时随首长外出时住过宾馆。大首长身边工作的兵哥都是千里挑一的一表人才,更能引起别人的关注,面对众多美女,战友之间少不了相互调侃,但我们始终记住的是军纪,想的是工作。
这年的年度训练结束后,我要求回到了山沟沟的营部。部队休整期间,搞起了经营活动,与南京一企业联合生产化妆品,我被派往南京,协助营部王助理员(负责后勤的连级军官)负责财务和业务,晚上独自一人住在后勤部家属楼。王助理员多次对我说:你现在这里好好干,到时我给你做个媒,退伍后留在南京。但我心里想着的是慢慢年老的父母和五间砖木结构的房子,认为有房有父母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不久,部队严禁营里经商办企业,我又回到了那山沟沟。幸亏我没有憧憬留在南京市的美好生活,否则心里落差巨大,不安心营部的工作、生活了。
也许在营长眼里,我有点文才,也许我放弃大城市里的生活,自愿到山区营部工作,营首长给我安慰,营党委任命我为营部代理书记(书记是军官职务,相当于地方机关的办公室主任),并安排我一套与营长对门的二室一厅一卫一厨一玄关的房子,这在当时是豪宅了。
我担任代理书记后,处理营部的日常事务,认真做好上传下达工作,经常去南京部队机关汇报工作。有一次,家属已随军的黄副营长托我办件事,我问啥事?他说:妻子的外甥女是常州人,来部队一段时间了,明天想跟你去南京,你把她送到南京火车站,代买张去常州的车票。我愉快地答应了。次日早上,他把外甥女介绍给我认识,原来是位年龄与我差不多的美女。我们彼此点头微笑后,她随我坐军车去南京。在三个多小时的路程里,她只问我多大年龄,哪里人?我如实回答后,相互再也没有交流。到达火车站后,我帮她买好票,准备告辞,我突然想起我们这么早出来,她应该没有吃早餐,于是,我急忙去买了一只面包给她,她接过面包,红着脸说:谢谢你。我笑了笑向军车走去。
一晃30多年过去了。前年,我组建了一个营部战友群,由于军营地处桃园村,我取群名为“情系桃园”。经过几位战友的努力,我们把有微信的首长、战友请到群里。大家忆往事、诉友情,有时还揭秘当时的浪漫史。江苏籍的炊事班长说,他时常想起村里的那位裁缝阿姨,她视战士为子弟,常常帮助补衣服。去年,他让女婿开车,特地去那里看望阿姨。湖北籍的一名卫生员说,他的妻子就是黄副营长的外甥女,但不是我送的那位。他没有违反军纪,因找的对象不是驻地的,再说是退伍后去了常州联姻的。这位卫生员而今是无锡一家公司的总经理。部队在江苏长江边训练时,安徽籍的一名通讯员,经常驾驶三轮摩托车往来于部队和地方执行任务,认识了一位幼儿园的女老师,这老师问他哪里人?通讯员告诉她后并称家里很穷,只有几间草屋,一到下雨天,外面大雨屋里小雨。老师被他的实在感动了,彼此留下联系方式。他退伍后与她确立恋爱关系,她远赴安徽不嫁财富嫁给爱情。而今这名通信员经营着企业,在县城有了多套房子。
去年,我分别与上述卫生员夫妻和通信员夫妻见了面。我对他们说:30多年未见,大家都发生了很多变化,但不变的是随着财富的增长,妻子没有换,这说明当时相爱不是激情,而是永恒的爱情!
这就是山沟沟里生活过的兵哥之纯朴的浪漫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