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伯祥
牛,作为“六畜”之一,在农耕时代是耕犁、运输的重要力量,为人类发展起过重大作用。说牛是农民的宝一点也不为夸张。
牛是有灵性的动物之一。我小时候对牛产生印象是从祖母口中获得的。祖母未到30岁祖父病故,一个寡妇拉扯四个子女长大成人,还把家持成小富,以至于解放后被认定为上中农成份。祖母的得力助手就是一头叫做“吊角”的大黄牛,因它的一只角往下吊而得名。“吊角”用自己的忠诚、勤劳和奉献,与它的主人一起养家糊口,维持家计。祖母说“吊角”很通人性,只要主人扛着犁往地里走的时候,它就会乖乖地跟在背后,无需牵绳,耕犁过程中它会小心地避开庄稼,不会踏伤青苗。听着祖母的描述,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温馨的农耕图,幼小的心灵里从此对牛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情感。
到父亲持家的时候,我与牛的接触越来越多了。每当父亲劳作收工的时候,我就从他手中接过牛绳,把牛牵到田间地头吃草。牛一边吃草,我一边从旁拔嫩草,不时将一把把青绿鲜嫩的草送到它的嘴边,它抬起头,伸出舌头一卷把草卷进嘴里,眼睛里放出温暧感激的光。它不是很疲劳的时候,我就坐到它那厚实的背上,让它自由自在地吃草,田地间静静的,耳边拂过轻风,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头上掠过,那情那景正如古诗所云“绿杨荫下古溪边,放去牧来得自然”,如若再有一支竹笛,那便是一幅清新的放牧图了。
我的乡下有一种古老的“换牛”交易,很少人用钱买牛,而是“以牛换牛”或者“以马换牛”。父亲很会用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来经营这种交易,他把一头牛养到膘肥体壮的时候,便以一换二换回一老一小两头牛,老的仍可以耕地,小的过一两年又是一头壮牛。当这头小牛养到膘肥体壮时,又用它换回一老一小,原先那头老的便换一头更小一点的,这样我们家便有三头牛了。曾经有一头老牛在我们家呆了多年,换到邻村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父亲路过邻村,老牛居然认出原先的主人,抬头恋恋的望着父亲,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光来。父亲回到家同我们讲起的时候,一家人禁不住感叹唏唏。
牛也是有脾气的,人们形容脾气不好的人往往说这人就是牛脾气。其实大多数的牛都是忠实勤劳的,极少见到脾气很特别的牛。邻居二大爷家的一头牛是我见过最有脾气的了,有时犁地到一半的时候,它口渴了想喝水,脖子一歪就拉着犁去找水喝,谁也拉不动它,犟得很。它还会罢工,不管是拉车还是犁地,它不高兴做了就卧下来,任你怎么打它都不起来,搞得二大爷哭笑不得。后来二大爷不知从那里学到一毒招,那牛罢工卧下不起的时候,二大爷就找来一把干草,点燃后塞到牛屁股下,那牛“腾”地立马弹起来,惹得旁边的人们一阵哄笑。
父亲一辈子同牛打交道,对牛有很深的感情,他很爱惜牛,也要求我们善待牛。他经常用那有点沙哑的声音跟我们唱读那首著名的牛图经:“劝人听我说因由,世间最苦是耕牛,春夏秋冬齐用力,四时辛苦未曾休……我在山边食青草,种出禾苗你自收,迟禾早糯千般有,蕃薯芋子满仓收……见我老来无气力,牵出街坊做菜牛,怕死难言惨泪流,将刀割断寸咽喉……”读到深情悲伤处,父亲声音哽咽,眼里已饱含泪水……在父亲的教育影响之下,我们一家人都善待每一头曾经在我们家生活过的牛。
牛的一生勤劳淳朴,任劳任怨,富于自我牺牲精神,所以受到人们的喜爱,更得到古今诗人的赞美。宋代李纲《病牛》诗云:“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现代诗人臧克家《老黄牛》诗云:“块块荒田水和泥,深耕细作走东西。老牛亦解韶光贵,不待扬鞭自奋蹄。”牛的精神就是勤劳和奉献,随着时代的发展,机器逐渐取代了牛,也许不久的将来,农业生产完全不再需要牛了,但是,我们永远都需要用牛的精神去构建新生活和开创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