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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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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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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忆忠信

1、漫忆忠信

去忠信采风,回来要交作业,我能写下什么呢?往事如烟,可我记忆犹新。自1994年9月毕业分配,踏上这块山青水秀的土地,到2001年8月因工作变动离开,我把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美好的爱情留在了这个垭口上的小镇,也把我的年少轻狂,痛苦与迷茫留在了这“穷山恶水”的大山里。

当初,忠信并不叫忠信,叫周盖垭,周姓是这块土地的望族,至于为什么叫忠信,什么时候叫的忠信已不得而知。然而,忠义和诚信却是这块土地上山民们重要的性格特征,毋庸置疑。在水石脚的白岩坪,还实实在在的有个忠义堂,据说,还有个信义堂,但不知在那里。

上世纪九十年代,忠信只有两条街,一条古盐道,就是老街,从文昌阁的铁匠铺一直延伸到雷明理家酒厂,有500多米吧。街的两边店铺林立,都是砖木结构的老房子,由于学校没有寝室,我便租住在一个叫黄长生家的吊脚楼上,因住地地势较高,可以放眼整个街道,目之所极及还能看到忠信的地标景观,像极了一棵大白菜的石笋。石笋被当地百姓当作神灵祭祀,是许多“不争气”娃娃的“干保爷”。石笋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牂牁郡时期,张果老等众仙云游至长岩土地垭口,土地庙中的土地菩萨俩口子,自顾玩乐,对八仙不予理踩,把张果老气倒了,便在对面万丈绝壁上取一条石,要报复土地菩萨。何仙姑认为当地百姓要为此遭受大灾,急报观音娘娘阻止。观音施计,叫土地学鸡叫。张果老听见鸡鸣,认为天快亮了,不能在人间久留,才把条石放在了石成坝。月圆之夜,从木楼的木格子窗远远望去,朦朦胧胧的夜景中,一轮清辉照着孤寂的大石头,至今还在脑海挥之不去。

周盖垭赶集一四七,每逢赶场天,淳朴的山民便从水石脚,山岩,赵村,水村,碓窝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把各种山货,土烟,红苕巅,活鸡活鸭,鸡鸭蛋摆满整个古盐道,青青的石板,被赶场的山民踩得油光水滑,可以当镜子照。越贫穷的地方越好赌,烤烟收获的季节,三五成群的山民,卖了烤烟后聚在盐道正中的一栋砖石结构,有两层楼的饭店大堂的饭桌上,一起“叼鸡”,大的一元打底,五元封顶,小的一角打底,一元封顶,把不大的街道吵得沸沸扬扬,一片兴旺,输了的自认倒霉,在柜台打二两酒,买上三两个米粑,包子或馒头,在微醉中走向归途,准备好下场卖了烤烟继续再战;赢了的,幺五喝六,下馆子,或继续,或喝酒侃大山,不易乐乎。后来,人们又围绕道武公路新修了不少的房屋,于是又形成了忠信的第二条街。道真或其他地方卖百货,衣服或布匹的便在在公路两边摆起临时的摊位。赶场的山民背着小背兜,熙熙攘攘,把公路堵得水泄不通,通行的的车辆,嘟嘟嘟的按着喇叭,从烟叶站要一直按到文昌阁,再一溜烟冲上走马岭,漆鼎木,向甘树湾洛龙奔去,或反方向向官坪,茶山,红葱窝道真而去。最热闹的还属位于工商所楼下的猪儿市场,讨价还价的吵骂声,猪儿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整个周盖垭一片繁华而生机勃勃,这是忠信留给我的最初印象。

没过多久,我就感受到了这个“栓在山垭上”的小镇的另一面。忠信镇的地形是十分特别的,最高处白马岩海拔1700多,最低的“猪钻孔”海拔只有310米,镇政府所在地1100米左右,西北边的大斧头,南天门,白马岩,吴将军岭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逶迤而下的山脊好似一条条胳膊将小镇紧紧抱在怀中。东边层层梯田和土地,缓缓的延伸至芙蓉江,形成一面并不陡峭的山坡,碓窝水山梁一直延伸至文昌阁,交汇于走马岭,小镇便坐在这交汇处的山垭上,成为东西坡面的鼻梁。山垭风大,从十月开始,大多数市民便关门插锁,发火生炉。一到冬天,更是云遮雾绕,就像青蛙一样蛰伏在火炉边,足不出户了。这样的日子一直要延续到次年的三四月。不过,这也给我们带来极大乐趣。课余或周末,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某家某人火炉边,或吹牛聊天,或打“板子炮”双升。吃饭时间一到,一杯小酒,几个小炒,或酸菜炖猪脚,猜拳画“鸡脚杆”,也算其乐融融。

忠信中学工作的七年,遇到了许多难也忘怀的同事:一起分配,一起教学,一起玩乐的康宁,学林,帮明,佳明和志华;爱玩游戏,打顶蘑菇,90坦克可以一通宵不睡觉的王生;半夜还在小花溪河打细鳞鱼的况雄刚况老师;打着手电在走马岭用木棒打野兔的张胜老师;爱炖猪脚,爱打板子炮的秦信维秦老师;住在木楼隔壁,鼾声如雷,心直口快的老李子李代奎;一有空就给我聊牟家坪大匪徒牟盛辉故事的谢康宁谢老师;嗜酒如命,数学教得顶呱呱的周树臣周老师;以校为家,敬业爱岗,口头禅“莫名其妙”的黄长福黄校长;头一天还一起在球场你追我逐,第二天早上却倒在床上,再也没有起来的涂华明涂老师;还有湖南来忠信支教的阿贵,俊峰,肖雄,东英和燕子……曾记得,忠信中学实验楼院坝中间的那棵梨树。一到暑假,不回家的同事,三三两两,聚在梨树周围的梧桐树下打双升,打口渴了,脱下鞋子,朝着梨树一扔,鞋子不要了,接住还是青涩的梨子,衣服上一楷,便塞进口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满牙缝。不等成熟,一树梨子就没了,暑假已结束了,炎热的夏天便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轻松的度过!

记忆里,忠信有两口水井,一口是位于忠信小学旁边的大水井,承压的活水,水源好,一个大池子,装好几百挑水,是整个小镇的主要用水源;另一口就是位于罗家的罗家水井,在一丘大田的边上,不大,装十多挑水。缺水是几乎每年都要发生的,不过,这也滋生了一种职业,挑水卖!1994年,我每月工资是195元,一挑水却要卖到一元。不过,这一挑水,来得也不容易,要到罗家水井下面的姚家岩挑,接近90度的坡,担一挑百八十斤的水往上走,没点力气是不行的。遇到天干大旱,还要到更远的地方挑水喝。曾记得,一次周末从老家返校,已是下午,去大水井,水很少,等待的人多,无奈去罗家水井,装十多挑水的水井已经没有水了,井底被取水的人们踏得光溜溜的,渗水处有一个像瓢一样的蕲王坝,钻进井里,等一个多小时,我等到三瓢掺和着泥沙的浑水。那情那景,至今历历在目。

老师,忠信到了!一同采风的作协副主席联恒弟提醒我,让我从漫天的思绪里回到现实中来。“我对忠信太熟悉了,感觉没啥写的!不知道写些什么。”在去采风的第一站——市级保护文物王寅亮墓的路上,在组织部工作的小安告诉我们。他是忠信人!联恒兄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那是熟视无睹了!”是啊,今天的采风,我能写什么呢?忠信的山,忠信是水,忠信的风土人情,别人写的那么多,写得那么好,我们还能写什么呢?

2、采风忠信

我们决定去石缸内看看,那里有一条新修的5点6公里的挂壁公路。去年脱贫攻坚,忠信镇党委,政府出资600余万元,在300多米高的悬崖上,用时半年,凿成的“天路”。

驱车去石缸内的路上,同行的冯老师一直在强调去年他走过此路时的惊险。那时是毛坯路,钉苞石,路还滑,右边就是万丈悬崖,万一打滑就完了,走过悬崖后,双腿都在发颤。回来的时候,更是没有敢坐!

因路修得较宽,有4.5米,临芙蓉江一面修了拦马石,坐在车里根本看不见河,所以除了感觉很陡峭,我们并没有感觉冯老师说的惊险!

很快我们就到了石笋村石缸内组,这是由寨子,四个自然组组成的一个小组,45户,一百四十多人,全部姓杨。这里三面环山,悬崖峭壁,刀砍斧削,如座缸底,形成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芙蓉江从门前流过,江水碧绿,青山,危崖,蓝天,白云,倒映如画。

刚一下车,我们便见到了挑着粪桶的七十九岁的老人杨世均,老人笑容可掬,问他:在干嘛?能干啥?担粪淋菜啊。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为何全部姓杨?便好奇地问:祖先从何而来?遵义啊,我们的祖先是两兄弟,一个留在遵义,一个随韩氏先祖世忠公,追苗赶汉,一路向北,从遵义至石板溪,再到花间,小木溪定居。一日,闲而无事的祖公,来芙蓉江钓鱼,留守芙蓉江,生八子,遂繁至今,百二十家,四百余口人。还说,遵义至石岗磊,十余代矣。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皱纹里积满泥土,犹如布满田间的小道,我一下子就想起了罗忠旭的《父亲》。

老人话,仿佛是一种暗示,我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播州土司杨应龙,1601年,李化龙平播,杨氏子孙,逃至石缸内,避祸啊!同行的小安告诉我们,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外出打工,自由恋爱,耍一外地媳妇儿,由丫口,背至河边,后一去不复返。又云,农网改造,路不通,架线时用绞车,堪称电力一奇牧景观。还说,小时候走亲戚,家中兄弟姐妹都不去石岗内。言之,对交通之闭塞,噫吁不也。

然而,这穷山恶水的闭塞之地,却出了杨育之这个毕业于贵州政法学堂,曾经先后任职湖北恩施县承审、正安道真两县县长,后被打脑壳之人。历史的兴亡与个人,与家族的兴胜,能说没有联系?杨育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恶人,好人?似乎不那么重要。同行安告诉我们一个故事,

在梅应魁老先生《潏水园对联集》我读到了他1944年为桥塘学校第四期毕业纪念题写的几幅对联:

成德达材君子之教,

笃行审问学者以思;

抗日已入最后阶段由意志集中而力量集中几番苦战成大捷,

毕业又到第四一期自家庭教育历学校教育数载琢磨始收功;

读书非为功名只求才华出众知识超人遵总理遗规不做大官做大事,

抗战必须实际要当物质充盈精神振奋守孙子兵法如攻其人攻其心。

在我们走访完成,准备离开的时候,意外在杨育之老房子不远的另一杨姓人家,发现了一块匾:匾书“自治导师”,楷体的四个大字,遒劲有力,右边是“育之咨议四纪念”,“纪”字残缺,“念”字已无。左边是“民国念叁年甲戌季冬吉旦 众亲友恭祝”,百度“自治”,自行管理或处理,或“修养自身的德性”;“自然安治”;“导师”,传播者。“自治导师”,什么意思呢?德性的传播者。我不知道这样的理解对或错,但我坚信,在石缸内,杨育之一定是一个榜样,一个有理想,不甘落后,愿意走出闭塞大山的先行者。

"古道绕崖马颈子,鸟瞰芙蓉一线牵。路道临江沿壁险,孰知辟路几多难?"

据说,这个封闭的山村,改革开放也有外出挣了钱的村民,他们曾自畴资金一百万元,自己规划,拟在悬崖凿出一条路来。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和勇气呵!公元二千零一十九年,伟大的“脱贫攻坚″号角再次吹醒了这个渔村,一条挂壁公路,一条长度仅五点六公里,总投资却超六百万元的出山公路修成了。杨育之,这个曾想用教育改变贫穷"桃花源"的民国先驱,还能说什么呢?想什么呢?也许,他的后代,七十九岁杨世均老人的话,足以告慰其在天之灵:"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能坐上小汽车去县城,去遵义。细娃些逢年过节,小车直接开到家门口。同行的镇纪委书记彭风说:"老师,你不晓得哟,一到热天,来这里钓鱼的才多,开的还是尽是豪车,来此一驻就是好几天。"

3、官坝

官坝,马雄岩,历经七十年,不倒的炼钢炉,你还会想起什么?我想起的还是:贫穷,新农村应有的模样。想得更远一些,搬迁,富裕和感恩。

在官坝移民安置点,涂权红,一个九十九岁的老头子,坐在二层半移民搬过楼房的阶沿上,悠闲的静坐着,满脸的幸福。见我们一行的到来,耳聪目明的老人主动与我们拉起了家常。

年轻时背力下江口,将本地的生漆,粮食由洛龙到武隆江口,再换巴盐回来,呵呵,就是那种坨坨盐,硬得很。记忆最深的是解放军请他们背力的吃肉和解放军严明的纪律。没有想到从山顶搬到坝区,过上这么幸福的日子。为什么这么高寿?自己没攵化,什么都不去想,有饭吃,有衣穿,党和政府考虑这么周到,想啥呢?

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能住这小洋房,自己在家开的百货店,算帐没问题,大家都是从一个地方搬来的,即使算错了,也没关系。大家也会帮助我算。他们算的帐也作数。对现在的生活状况十分满足。

没生过病,很健康。一百岁,差一年,应该满得起。

据镇纪委书记彭枫介绍,为尽快帮助山区群众拔穷,挪穷窝,改穷貌,自2015年起,忠信镇以政府主导社会联动的方式集中建新房,打造高标准的示范村寨,让边远山区群众集居住。"每户占地八十六平方米,二层半别墅小院,政府每户每人补助两万,拆旧房每户每人补助一万五,复垦复绿补助三千元。一般五口之家,建房基本不用自己掏钱。"

像官坝异地扶贫安置点这样的新农村建设试点,在忠镇还有许多,比如安启炼的长岩新村。真佩服这里的每一位干部!不久的、将来,这种模式一定会为百姓接受,成为小康社会,我国新农村建设的样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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