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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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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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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流亡记(科幻短篇)

华国同胞们,你们好。现在大气层外覆盖的星链,形成了厚厚的网状防火墙,我无法向地球上的祖国发出求救信号,我不知道我还能否活着,即使还活着的话,我不知道是否会被改造成智能人,所以我录下了这段音频:

我叫司徒,正处于距离你们120亿光年外的1号新地球上,由于美邦太空总署新颁布立法,明文禁止私人售购和造改高空飞行装置,所以我被美邦众国星系通缉了。

此时此刻,我正飞往“华国星系驻1号新地球大使馆”,悬浮越野房车耗能已经所剩无几,所以我开启了低空飞行模式。

今天发生的一切,令我终生难忘。就在刚才,血色笼罩的逃亡高速上,一群又一群形同丧尸的智能人正在啃食着半死不活的人类,高速路两边的高层楼宇,传来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刚才我听见“噗通”几声巨响,三具尸体砸在悬浮越野房车顶上,我猛一刹车!三具尸体滚落在地。狂风席卷着血腥,数百个眼冒绿光的智能人,瞬间从四面八方疯驰而至。

“嘟嘟嘟……嘟嘟嘟……咻咻咻……”

杀红了眼的我,迅速操控车顶的太阳能激光枪,外加四挺重机穿甲枪,对着四周一通又一通疯狂扫射,顷刻间一抹又一抹人造血飞溅四起,如同下雨般砸在地上和车窗上。

突然,“轰隆隆!”一阵巨响,只见阴霾之空风起云涌,豆大的倾盆大雨,在几声惊雷中,噼里啪啦砸在车窗上。

“呃~啊?下,下雨啦?下雨啦!”

听见精神恍惚的我,正坐在驾驶室自言自语,双唇干裂的妻子撑着卧铺,一把拉开防弹窗盖,她瞪见眼前滂沱大雨,低声咳喘道:“快!快点收集雨水,快……”

妻子的咳喘声,如触电般将惊魂未定的我拉回现实。

“呃~哦,马,马上。”

我慌忙抬指滑动悬浮四维屏幕,只听见“哐当”一阵机甲声响,一台雨水收集器升上车顶,立即开启了“收集雨水”模式。

昏睡在妻子怀里的女儿,无力注视着妻子,语气微弱问道:“妈妈,我在做梦吗?”

当我转过脸注视妻子和女儿时,无力的内心惭愧到极点。

突然,只听见“噗通”一声。

只见剩下半个人脑的智能人,正无力拍打着车窗,残破不堪的脑袋“嘭”一声砸在车盖上,双眼正一动不动瞪着我。

我瞪着车窗玻璃,才下意识反应过来,眼前雨水正冲刷着血,内心突然一惊,双手迅速从操控柄上抽离开来,但却止不住颤抖着。

“噢!不,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老天呐!我,我这算杀人吗?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咯吱”一声,车内XI系统里的协理驾驶员天机提醒道:“第三代智能人,克隆人大脑与智能机甲构件的完美融合,可惜大脑里面有寄生虫,中枢系统也感染了病毒……”

“为什么会这样?”我瞪着天机,发出绝望的疑问。

天机向我娓娓道来:“这个毫无道德底线可言的1号新地球,每分钟都在发生恐怖袭击事件。”

“在新科人的分化制衡之下,原始人和智能人、克隆人、复制人等人种,在科技主义社会历史变革中,形成的社会阶层矛盾和人种歧视矛盾就一直存在。”

“人非人的它们,一直觉得人类是跟不上科技主义社会的原始人,而原始人又歧视它们只是受科技干预的非正常进化人种……”

一阵阵压缩蔬菜的味道,弥漫在悬浮越野房车内。

我循着味道,瞟了一眼后视镜,看见妻子用过滤水煮了杯方便面,正要喂女儿吃饭。

“妈妈,我想喝牛奶。”女儿感到不解,抬脸注视着妻子。

我见状,内心不禁嘀咕起来:“老天呐,眼下这糟糕形势,我要上哪去给她弄牛奶呀?”

那一刻,我才惊愕发现,自己透支消费吃过那么多昂贵的太空外卖,都从来没有喝过一口真正的牛奶。

“不行,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原始地球,那才是我们真正的故乡。”

我一刻也不想再耽误,立即启动悬浮越野房车,向“华国星系驻1号新地球大使馆”飞驰而去。

逃亡路上,我望见江河湖海已然枯竭,冰川融化后的1号新地球已然化为荒漠,作祟多年的恶劣气候,简直令人难以言表。

眼前快速倒退的景象,亦如人类文明的倒退,我不知道两亿年前原始地球上的人类史祖,在科技落后的原始社会环境中,究竟是如何跟瘟疫抗争到底的?

天机告诉我,据《原始地球词典》记载,太空广播里所说的“毒蝎人”一词,在两亿年前指的是“生化病毒携带者”。在那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当时的华国率先研发出疫苗,拯救了原始地球上的人类。

突然,周遭传来一阵阵人类的无力哀嚎,“嘭嘭嘭……咻咻咻……”枪声四起的沙漠上,笼罩着令人窒息的毒烟。

“不好!美邦叛军又在投毒,快!快点戴上防毒面具!快……”我盯着后视镜,冲妻子嚷嚷道。

岂料,我话还没说完,十余艘无人警车追赶而至,瞧着阵仗,看来它们恨不得将我赶进埋伏区。

我见形势不妙,立即抡起拳头,用力砸向眼前的“紧急求生”按钮。

“别怕,别怕!”妻子紧紧抱着女儿,正不停抚摸着女儿那滚烫的额头,悬浮越野房车顿时猛烈颤抖,厨区餐具瞬间“噼里啪啦”砸碎在地。

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悬浮越野房车在飞行加速器的猛烈推动下,突然“咻”一声,如风驰电掣般,穿越过席卷而来的毒烟沙尘暴。

此时此刻,驾驶室的智能时钟,定格在3时26分。

惨不忍睹的城市废墟映入眼帘,妻子趴在车窗前目睹这令人窒息的人间地狱,早已忍不住捂嘴声泪俱下,我知道她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竟是她的故乡。

“四处烧杀掳掠的美邦判军又摧毁了一座城市,眼前这千疮百孔的高速路上已然尸横遍野……”

我拉下头盔上的耳麦,口述眼前所见所想:“长达30年的封控,隔离,药荒,加速了社会经济倒退……”

当1号新地球上的人类精英,在这场人间浩劫中幡然醒悟时,才突然意识到,上个世纪美邦众国政客们高呼的“自由和平等”口号,以及那些未曾兑现过的“人才引进政策”和“生态产业扶持政策”统统都是在放屁。

它们暗中操控的傀儡企业和大厂,垄断了1号新地球的生态资源,各种昧着良心产出的有害再生农产品充斥着整个新地球。

一批又一批廉价劳力的智能人和机器人,一次又一次挤压着原始人类的生存环境。

一批又一批野心勃勃的复制人和克隆人,一次又一次走上新地球的政治舞台从政,它们不是人类,它们只是原始人类那贪婪人性的欲望膨胀和裂变产物。

它们披着人类的皮囊,说着服务人类的谎言,实则是要毁灭原始人类,最终取而代之成为欧美星系霸主。

我们所处的社会,经济泡沫之下,居高不下的房价,无形中榨取了不知多少代人的未来。

在这个点份太空外卖,都要透支消费未来的年代,数以万计的中小微企业和工厂,纷纷宣告裁员和破产倒闭,诸多宇宙500强农业大厂也纷纷从1号新地球上撤离。

“懒政,庸政,乱政,恶政,伪政……”等热词,已然成为美邦众国执政党公信力下降的印象标签。

它们高举着“科技主义社会”旗号,口口声声说“人造地球计划”是为人类谋福祉。

然而,自从1号新地球发展起来后,它们通过“土地财政”变相奴役受苦受难的底层人类,128亿失去榨取价值的底层公民在萧条又内卷的新社会中,如同任人践踏的蝼蚁苟活。

谁若敢在社交媒体上怀念旧制,哪怕重提一句两亿年前原始人类的“诗和远方”生活理念形同罪人。

“据太空广播公司消息,截至今天5时21分,已有29.3亿克隆人和13.4亿复制人,死于美邦判军的反人类运动。”

“新人类研究院首席专家萨切鲁·德恩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不排除美邦判军的反人类运动,是美邦众国权力阶层中新科党,为了大幅度压缩老龄化社会人口增长,减轻1号新地球氧气稀缺难题,而暗中操纵的傀儡运动。”

“来自布鲁克星球的军事观察员认为,新科党此举是为了掩盖执政期间因贪腐形成的财政漏洞,促成智能人在新一届1号新地球领袖的换届选举中,获得更多智能人的投票支持,从而顺利上台当选领袖……”

在政客们的轮番作秀之下,如今1号新地球上所谓的“科技主义社会改革发展”政策,包括大气层之外的航道都跟我毫无关系,衣食住行几乎都成了它们垄断和监管的对象,毫不夸张的说,1号新地球上的美邦政府形同合法的黑社会。

在这个人造地球上,超负荷的透支消费,形同大气层包裹着人类。我现在驾驶的二手悬浮越野房车,每天都要透支消费5000万太空币蓄能发电,否则我在1号新地球上将会寸步难行。

这是一个扭曲的社会,黄金在1号新地球上形同粪土,原生态的阳光、空气、土壤、植被、动物、昆虫和农产品,变成了最珍贵的稀缺资源。

平日里,一瓶200毫升的仿造水,起码要300万太空币才能买到,人均点一份太空外卖最低消费要1600万太空币起步,生活中几乎所有涉及衣食住行的人事物,都是令人窒息的超高消费。

而美邦政府推行的所谓义务教育,本质上就是一张强制植入人类大脑的洗脑芯片,谁要是没有这张芯片的话就像黑户,几乎无法在1号新地球上生存。

就拿原始太阳能够照射到的贫民公租房来说,低于市场价的租金,不计其他附加缴费用,一平尺至少也要2500万太空币起步,所谓的安居房和公租房,表面上看是为了引进人才,说透了不过是“土地财政”的另一种产物罢了。

就在我走神深思时,突然“咻”一声,悬浮四维屏幕中,弹出1号新地球综合政务大厅98752号窗口协理员影像。

“早上好,司徒先生。”

“嗯,我正在驾驶,您请说。”

“你提交的公租房申请材料,系统审核不达标,请问您是否还有其他补充材料要提交。”

“我还提交个鬼呀!”气急败坏的我“啪”一下,将拳头砸在悬浮越野房车操控台上。

“叫你们领导来跟我对话,我要见你们领导。”

“对不起,司徒先生,领导在忙,你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留言或者投诉!”

“投诉有用吗?我轮候三年了都,我的天呀!三年呐!”

“我是太空战士,我有退役证,应该享受优先待遇,我妻子是博士后,符合人才引进认定标准。”

“对不起,司徒先生,你所说的优先待遇,上级没下发实施细则,所以我们无法落实。”

“当初招商引资,你们画的饼那么大,现在又卸磨杀驴!”

“你们这是忽悠,是一种变相欺骗,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愤怒之际,后视镜里的妻子正冲我焦虑摇头,我立即从她那无声的潜台词中心领神会,她在暗示我“不要得罪它们。”

在愤愤不平的深深叹息中,我恶狠狠盯着98752号窗口协理员影像,关闭了此次远程会话。

“你为难她干啥?她无非是个工作机器而已,你格局能不能大点……”正当妻子喋喋不休抱怨时,发高烧的女儿突然说话了。

“爸爸,我觉得好闷,我想透透气!”我循声瞟了眼后视镜,察觉到女儿正要摘下防毒面具。看见那道紧压在女儿脸上的防毒面具凹痕已然露出,我立即转身冲妻子叫吼道:“快,快阻止她!”

“呜——呜——呜——”短促有力的防毒警报声,瞬间充斥整个车厢。

“你还愣着干啥呢?快!快阻止她!”

当我冲到餐桌前时,崩溃大哭的妻子,正用力将防毒面具紧紧捂在女儿脸上,而她的内心早已破防。

撞见这一幕,身心俱疲的我,没控制住情绪,一把抱住妻子和女儿,隔着防毒面具紧紧贴住她们额头,想尽各种暖心话安慰她们。

这糟糕的苦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我必须尽快带着家人,逃离这煎熬人心的炼狱,人经历厄运时最害怕绝望,我必须让她们看到希望的曙光。

荒漠之上,狂风呼啸,低空迂回行驶一周后,悬浮越野房车降落在人造沙漠上。

“呼~呜!我们到啦!老婆,你看,你快看!”我一把推开车门,快速奔跑到沙丘制高点四处张望,岂料所见高楼瞬间幻灭,令我万般绝望。

“怎么会怎样?这?这不可能!”

“我明明看到‘华国星系驻1号新地球大使馆’办公大楼,大楼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是海市蜃楼。”妻子戴着防毒面具,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木讷立于我身后。

“老天呐!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这在惩罚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

我内心崩溃不已,“轰”一下跪在沙丘上,对着漆黑的天空绝望咆哮:“呃——啊!”

“啊!”突然,一只奇丑无比的爬行动物,快速从妻子脚下爬过,迅速钻进沙丘里。

当时,妻子一声惊叫,瞬间惊醒了我。

“不好,沙丘下是核对废墟,此地不宜久留。”我立即冲下沙丘,慌忙摆手示意她赶紧抱着女儿回车里。

“快!快点上车!”

“据太空广播公司消息,今天15时36分,华国星系81号科研站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再生原始地球’正式形成。”

“该地球体积比原始地球大81倍,是目前为止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原生态地球,这一成果震惊了各国星系。”

“太空地理学专家称,华国科研团队从失传已久的《易经》残本中得到灵感启发,将最后仅存的1立方原始地球土壤进行不断培育,运用‘人造星轨’模拟原始星轨运行规律等技术手段,经过长达两亿年孵化,成功创造了这颗地球……”

漆黑的黎明中,我一遍又一遍重播着这则旧新闻,一次又一次在内心暗示自己:“这是希望的曙光。”

协理驾驶员天机告诉我,50年前这则震惊各国星系的太空新闻播出后,各国星系财阀早已按捺不足,纷纷都想移民到华国星系,让贫穷给逼疯了的人们开始劫持军用飞船,企图越过屏障飞往华国星系。

后来为了防止人才流失和资产出逃,美邦众国在1号新地球的大气层筑起了一道无形屏障,快速出台政策和立法,并将民用太空飞船及相关生产原材料供应产业纳入管控范畴。

然而到了30年前,在黑科技的恶劣发展下,人满为患的1号新地球已然不堪重负,数以亿计吃退休金的老龄人口成了美邦政府的心头之患。

于是新科党政客们以‘叛军’之名四处投放‘天荒’病毒,企图削亡大量“拖后腿”的老年人,岂料不断裂变的‘天荒’病毒跨越了传播年龄。

那一年,一个又一个小区宣布隔离,一座又一座城市宣告封城,当时停滞不前的社会,仿佛一夜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新科党政客们高呼抗击瘟疫同时,暗中操控大量傀儡企业垄断了医疗产业和制药产业,之后不久各种昂贵又稀缺的假冒伪劣疫苗和药品,如同阴影般笼罩着整个1号新地球。

天灾人祸之际,自私与丑陋的人性野蛮生长。

三十年来,那些严防死守的人,不再严防死守了,人们仿佛都在传递一种消极观念“反正每个人都要得一次‘天荒’的,躲不了的。”

就在刚才,太空外卖员望了一眼人造太阳,非常讽刺告诉我:“反正成为‘毒蝎人’都是迟早的事儿,除非大家都躲起来,从此不需要阳光。”

后来我才意识到,从前那些惧怕被感染的人们,如今都变成了别人惧怕的‘毒蝎人’,到处将病毒传染给别人。

以往那些抗击瘟疫的志愿者们,在“与病毒共存”的社会呼声中,纷纷都向命运低头,开始摘下防毒面具,沦为到处传播病毒的‘毒蝎人’。

从前那些打着“抗击瘟疫”旗号,到处打砸抢烧的防疫人员也都变成了“毒蝎人”,它们就像讨吃的“过街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以“求生”之名四处传播病毒,在不断交叉感染的毒空气传播下,越来越多互不接触的人,变成了互相感染的‘毒蝎人’。

“没办法呀,总不能一直在家躺平吧!人总得吃饭不是?所以就跑出来开工咯……”

“要是感染了,死就死呗!反正我已经用自己的干细胞,提前孵化了多个克隆人。”

这些年来,从智能人到复制人,从克隆人到原始人,包括杂交人、混种人和各种动物昆虫,它们都以“求生”之名,理所当然地传播病毒,恨不得将1号新地球的人类都变成“毒蝎人”。

每次出席各种追思会,经常能望见殡仪馆上空那些殡葬飞船,每隔5分钟就会打开舱门,将数以万计的尸体丢进火葬坑。

就在刚才,一位来自殡仪馆的看门大叔,在社交软件上曝光了不为人知的所见真相,他在视频中抬起双掌,用力搓着憔悴老脸绝望哭诉。

“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我刚才已经裸辞了,我并不惧怕感染‘天荒’病毒,令我深感恐惧的是至暗的人性,它们就像吃人的魔鬼,我现在不敢睡觉,我一闭上眼就开始做恶梦。”

他在视频最后坦言:“每天都有数以万计‘天荒感染者’和‘天荒密接者’被人强行麻醉后变成“活死人”,然后被殡葬飞船运来丢进火葬坑,我听见那些撕心裂肺的无力哀嚎,尤其是那些老人和婴儿的绝望哭声……”

5分钟前,一位来自加拿星的外星人,在社交软件上曝光了一则消息:“我才刚刚到这上班,每天都有数千名关在铁笼里的少女,她们被美邦叛军的飞船运到这里看守,叛军扒光了她们的衣服,拍下裸照挂到网上拍卖,还有那些未成年的小姑娘,她们就像牲口一样让人拉走。

紧接着,一位来自公立医院的护士开启直播曝光道:“我是一名实习护士,就在刚才!对,就是刚才,我亲眼看到,那些不听话小姑娘被推进手术室,然后医生一刀一刀,切下了她们身上所有的肝脏器官。”

“护士长警告我,她说不该问的别问……”

只听见“嘭”一声巨响,视频里那位躲在更衣室直播的实习护士,被人一枪爆头,而她的智能瞳孔正对着天花板,突然“咯吱”一声,只见闪黑的悬浮四维屏幕上,弹出四个字:“直播结束。”

当我打算回播她往期直播视频时,却看见空白屏幕上,只有一句提示“该账号涉及发布敏感信息,已被封禁。”

“天呐!这真是1号新地球吗?”

震惊之际,只见直播间里,正在竞价拍卖原始人类的眼角膜、心脏、肾脏等器官,一位智能人以最高价格霸榜。

我无法直视,这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岂料刚刚切换直播间,便看见太空娱乐频道的账号,正在直播八角笼里一群女奴生死厮杀,而一旁围观的财阀们正在下注。

我又迅速切换直播间,只见一群群改造失败的智能人,形同丧尸般涌进富人区见人就咬,血流成河的直播间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我的天呐!这简直就是屠宰场,这是人间地狱。”

那一刻,我对这个移民星球很失望,顿时觉得自己当初真傻,也不知道自己当初究竟在图什么?竟然让1号新地球那些虚头巴脑的宣传口号和普惠政策给忽悠了,浪费了这么多年青春不说,现在搞不好还要搭上性命,这一切实在是太疯狂了!

时间紧迫,我已经没心思刷社交软件上那些动态,趁着还没阳,我必须赶紧带着妻子和女儿,赶紧离开1号新地球。

“滴滴滴……滴滴滴……”一路上,各种狂轰而来,企图向我推销贷款的视频电话,令人深感窒息。

自从“天荒疫情”发生后,诸多客户突然要求解约,说是为了项目不搁置。

“抱歉,司徒先生,我们也是为了项目能快速推进,所以必须马上换人顶上。”自从甲方代表挂断视频连线至今,已经整整一年了,项目款也没了下文。

后来,我打电话催款时,才得知甲方已经躺在殡仪馆。

公司破产后,数不胜数的催收电话,更是令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新社会发展至今已经整整两亿年,人类倒是两亿年前的人类,反而是人性的邪恶总在不断进化,并在这个星球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我对1号新地球特别失望,作为一个青年企业家,我本来是要来这开疆拓土,推动社会就业的,结果却搞得自己负债累累,还时刻面临着生存安危。

自从“天荒”疫情发生后,我和家人的社保也断缴了,还拖欠了房东两年房租。

手握上万套出租房的房东,因今年无法按时收到租金批量还房贷,在跳楼前一天打来视频电话,冲我绝望咆哮道:“我真恨不得宰了你们这些寄生虫。”

如果不是太空联合国,明文禁止人类穿越的话,如果不是超光速时光机禁止生产销售的话,我真恨不得乘坐超光速时光机穿越回两亿年前,从此逃离这个时代。

“嘭!嘭嘭嘭……”

突然,车外传来一阵阵猛烈地爆炸巨响,只见租界军队与美邦叛军正在猛烈交火,一艘又一艘军用飞船如火球般,接二连三砸在悬浮越野房车前方,眼前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我见形势不妙,再次抡起拳头,用力砸向眼前的“紧急求生”按钮,只听见“轰”一声巨响,悬浮越野房车在飞行加速器的猛烈推动下“咻”一声穿越火海,最后降落在租界贫民窟一处广场上。

眼前这一切,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冥冥之中让我闯进了这个避难所,最令我欣喜若狂的是,租界里军民共享超光速无线电波竟能翻墙访问至少一千亿个星系。

“华国星系的同胞们,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看见我传输的影像吗?”

“现在我和家人,迫不得已躲进了1号新地球租界的贫民窟……”

就在刚才,我对着悬浮摄像头,向各国星系的网友们,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遭遇,结果评论区瞬间炸裂了,不到一分钟就有2亿多外星人在弹幕上评论。也许是传输速度延迟,到目前为止,评论区还没有发现来自华国星系的网友。

“我今天心血来潮,联系了从前在1号新地球上认识的朋友们,才得知现在社会上大概是什么形势……”

“我现在所处的贫民窟,归属友盟国租界,租界长官看了我的《华国星系太空护照》后,命令士兵们暂时将我和家人安置在这里,所以我暂时是安全的。”

“也只有在这里,我才能翻过美邦众国设下的防火墙,通过军用的超光速无线电波,向你们曝光这些真相……”

“这一年多来,我和妻女非常幸运地躲过了第10波‘天荒病毒’的裂变感染。”

医学界的朋友告诉我,第10波“天荒”病毒对人类的危害其实不大,原始人类根本不用注射疫苗,依靠自身免疫力完全可以抵抗,他说“天荒”病毒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阴暗而贪婪的人性。

现在我生活的这个地方非常落后,感觉就跟原始社会里的农村一样,然而让我感到幸福的是,这里不需要戴防毒面具,而且每天都有充足的人造氧气供应。

自从来到这以后,妻子看见收容所附近有一片荒废土地,她从贫民窟的难民口中得知,开发商圈了地皮后一直没把楼房盖起来,于是就问街坊邻居买了些种子,跑去开垦种菜了。

一开始我和女儿觉得这件事吃力不讨好,在租界菜市场只需要花费120万太空币就能买到一斤再生蔬菜,何必那么浪费时间呢?

没想到几个月后,妻子开垦的那块荒地,变成了品种丰富的菜园,这些蔬菜瓜果也许是上苍的馈赠,令我们一家人感到兴奋不已,虽然是借用人造太阳的光合效果种植的,但味道还不错。平时除了买些高仿肉质品,吃的蔬菜瓜果都是从菜园里摘割来的,保证身体所需营养供给应该没问题。

昨天我下楼去买烟,发现租界便利店突然关门了。后来才得知,收银员变成“毒蝎人”了,所以她自觉跑回家,将自己隔离起来了。

自从租界发现12例“毒蝎人”确诊病例后,现在整个租界已经闹得人心惶惶,以往人挤人的贫民窟步行街,忽然间变得萧条而冷清,人们纷纷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仿佛世界末日即将降临,宇宙即将被黑洞吞噬一样。

可是问题又来了,总得上菜市场买肉吧,女儿还在长身体需要营养,总不能一直吃自家种的蔬菜吧。可是去了菜市场那种人流量密集的地方,感染概率也相对比较高,我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菜市场买肉?而且变得不怎么敢下楼。

如果网购食材的话,万一来送货的太空快递员,也是“毒蝎人”该怎么办?在战战兢兢的自我隔离时光中,我和妻女又扛过了一周时间。

今天一早,租界收容所下了通知,太空快递员送货不可上楼,从明天开始,所有网购物资只能送到驿站,所有进出驿站人员必须检测体温和消毒,必须穿戴防护服和防毒面具。

每次下楼买烟,老婆都再三嘱咐我:“进出门记得在半隔离区换衣服,记得全身消毒,别染了病毒传给孩子。”

是呀,现在租界到处都是“毒蝎人”,还是谨慎着点比较好。

刚才看了新闻,美邦众国星系累计“天荒”确诊病例超198.9亿例,新增死亡病例34.7亿例,多地已发现新的“天荒”裂变毒株分支,仿佛就像是整个宇宙迟早都要感染“天荒”的征兆。

“这个病毒真的很恐怖,太空广播刚才又通报了最新确诊数据,已有1.6亿名外星人被确诊为‘毒蝎人’,身体发生了自燃现象。”

“我建议大家,别掉以轻心,别有事没事就往外跑,好好在家待着,尽量少出门……”

刚才直播时,许多网友都在喷我,说我给各个星系的网民打鸡血,我再次成为臭名昭著的太空网红。

岂料,凌晨3时49分,当我结束太空直播时,突然发现自己的直播账号又新增了19.2亿粉丝,直播平台提现实时到账6.98亿太空币,然而不到1分钟,这笔钱又被太空银行强制划走,用于偿还在1号新地球透支消费产生的负债利息。

多少次夜深人静时,我注视着悬浮四维屏幕,内心感到万分沮丧,这种负债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老公,老公!孩子又发烧了!怎么办呀?”

猛一回神,妻子的崩溃的哭声,突然惊到了我,我立即跟她冲进房间。好在租界医院总台,在求救电话中得知我是华国公民,火速派遣医疗飞船赶来救援。

“已经超过40度,再不控制,可能会高热惊厥!要死人的。”

“快!按住她!你们是家属吗?快!帮我按住她!”

“快,掰开她嘴,把中药灌进她嘴里,快!”

“慌什么呀你,不要慌张,快点按住她!”

12月16日凌晨4时20分,我在医院度过了难忘的一夜。

当我坐在病床前,注视着女儿熟睡的模样时,内心忽然也踏实了下来,这一次运气还算不错,主治医生是来自华国星系的志愿者,就是他开的中药特别昂贵,刷脸支付完女儿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后,我又欠下了一笔巨额债务。

而这笔债务,如果在我老死之前,无法全部还清的话,产生的利息将会不断递增和叠加,今后我和妻子死了,将由继承债务权的女儿继续偿还,今后会有人愿意娶我女儿吗?她长大后要是嫁不出去的话,会不会责怪我和妻子?她可是原始人类,难道要让她嫁给外星人吗?

如果未来的女儿和女婿在老死之前,也无法将这笔巨额债务全部还清的话,将会由下一代,下下一代继续还,总之就是一代接一代,没完没了的还债,这种无休无止的劫难,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类进化了两亿年,贫富差距越来越大,资本家们的欲望,就像宇宙里那个漆黑的无底洞,一直在吞噬各种能量和生命,企图形成下一次宇宙大爆炸。

12月30日16时,经过一个星期买不到药的无力煎熬,妻子也发烧倒下了。

“走!马上去租界医院。”我果断抱起妻子,正准备刷脸进悬浮电梯。

“不,我不去!你放开我!你快点放开我。”妻子抬起无力的手臂,试图推开我。

“亲爱的,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负债了,我们得为女儿考虑?”

那一刻,妻子的话瞬间令我深感无力,为人父母的我们,竟然生病了都不敢去医院看病。而温度计和退烧贴、退烧药等药品,网络上已经没货。

忍无可忍的我,走进太空连锁药店,恶狠狠盯着售货员发出灵魂般的质问:“为什么其他药店都没有退烧贴,都说断货了,就你们店有?”

“其他药店没有退烧贴,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店的药,就这价格,你爱买不买!不买的话,赶紧滚蛋!”岂料,她态度嚣张,直接将那副丑陋嘴脸撇向一边。

那一刻,若不是念及租界长官的收容之恩,我真恨不得砸了那家药店,谁曾想到租界里也混杂了这种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自从“天荒”疫情爆发之后,数以万计的财阀组团投毒,并抄底各大星系的医药物资,他们宁愿让堆积成山的药品过期发霉,也不愿降价一分钱批发给各大药店零售,而且还组团垄断了检测病毒的技术产业链条。

好在贫民窟的华国同胞还算团结,他们纷纷闻讯而至,送来了温度计、退烧贴和一些退烧药品。

昏黄的吊灯,在“咯吱”作响的电流声中忽暗忽明,勾画了妻子憔悴的神情,在女儿哽咽的哭声中,我简直心如刀割。

倒了一瓶盖退烧药,迅速掰开妻子无力的双唇,将药倒进她喉咙里,只见她呛了一下,表情十分难受。

听见妻子不停咳喘的声音,我和女儿看在眼里却痛在心里,那股钻心窝般的疼痛,是一种无力的煎熬。

好在妻子咳喘时,一不小心咽下了一口药,最后退烧贴也贴在了她额头上,她也逐渐疲惫昏睡了过去。

“糟了!是并发症,病毒又裂变了!”

那一夜医生的诊断,令我和女儿彻夜难眠,我们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

我和女儿无法想象,一旦失去眼前这个女人,将会是什么局面?我们三个人从来没有分开过,看见妻子睡觉时满脸通红,眼角又湿润的滚烫神情,我怕女儿看见我掉眼泪,于是悄悄躲进洗手间,忍不住一拳砸碎在镜子上,盯着自己扭曲又分裂的灵魂,我又狠狠给了自己一拳,痛恨自己是一个穷人!

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岂料妻子烧了又退,退了又烧,病情总是反反复复。

“来吧!拿起你的枪!给我个痛快吧!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三更时分,妻子莫名醒来后,突然轻声走到我身后,拔出我别在腰间那把手枪,试图饮弹轻生。

她知道,我知道,子弹一旦出膛,就可以避免我和女儿感染这种病毒,所以那一刻我们都崩溃到了极点。

“小声点,别吵到孩子……干什么呢你!你疯了嘛你?”

“快!快点开枪啊!”

“我怕女儿也感染了病毒——呼呜——”见妻子卷缩在墙角抱头大哭,我终究没忍住,脸撇向一边,豆大的眼泪也哗啦啦砸在地板上。

可我就是不愿认命,俯身紧紧抓住妻子肩膀,将她从昏暗的墙角用力提拎起来,使劲摇着她滚烫的脸颊,用力盯着她怒吼道:“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这个病毒真没那么可怕!你可以战胜它的,你可以的……”

妻子用力猛点头,决定最后再搏一把。

后来妻子还是退了又烧,烧了又退,总在不停咳喘,我盯着家中仅剩半瓶退烧药和最后两片退烧贴,每分每秒都觉得如坐针毡,有时真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

岂料,刚才我在做饭时,女儿突然拿着温度计跑过来,告诉我妻子的烧退了。但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每隔30分钟就定时给妻子测一次体温,好在连续测了两周体温也没有在变化,妻子的咳喘也渐渐好了。

“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和真实感受,建议直播间里的网友们,要提前准备好应急药品,现在炒药的都是些财阀……”

“希望买药难的问题,能尽快得到解决或救济……”

然而,当我专注于直播时,一管又冷又硬的枪口,抵在了我后脑门上,我下意识抬起双手,慢慢站起来企图伺机夺枪。

只听见“吱”一声,四周突然一片漆黑,我下意识反应过来——家里停电了,直播中断了。

一想到妻子和女儿,此时正好不在家中,我内心不安的情绪,瞬间平复了下来。

“司徒作家,你的《宇宙流亡记》连载完了吗?还有遗嘱吗?”身后传来一阵嘶哑的智能人声音。

“哼!你们所谓的1号地球,不过是在欲望的黑洞里,借黑暗之力,造出来的人间炼狱罢了!”

“我早已知晓,在生生不息的宇宙中,死亡不过是一种幻觉罢了。”

留下遗嘱后,我慢慢仰起脸,轻轻闭上眼,屏气凝神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突然“嘭”一声,这一刹那间,家里无比敞亮,我这一生迎来了无限光明。

我转身跨过欲望的躯壳,跟老战友紧紧拥抱在一起,老战友用力锤了我一拳,乐呵呵调侃道:“你小子!活着就好!”

“你好,司徒先生,我奉华国星系驻1号新地球大使馆之命,迎接你和家人,返回祖国。”

寻着久违的声音,我转身一看,发现联合太空总署的华国长官,正站在门口一脸肃穆盯着我。

血色残阳笼罩着残破不堪的1号地球,当来自华国星系的撤侨飞船缓缓降落眼前时,我和妻子望见飞船上那面龙旗,内心瞬间破防。

那一天,当我和妻女踏上归国的飞船甲板时,回头望了一眼,仿佛望见了无尽的欲望。

我记得,当撤侨飞船超光速飞驰向华国星系时,飞船外的星河日月在极速倒退之中,形成了无数条彩色光束,仿佛在预告着无限美好憧憬。

“呜——呜——呜——”突然,飞船里拉响了一阵阵急促警报!流亡多年的华国侨胞们,瞬间变得无比惊慌。

我下意识冲到久违的观察哨位上,立即抬起望远镜一探究竟,发现30艘追赶而至的美邦联军飞船,已经挡在前方航道上,并形成了围攻之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耳边突然“咯吱——咯吱——咯吱——”传来一阵阵密集机甲声。

只是一眨眼功夫,81艘高悬龙旗的巨无霸战舰合围于四周,数以万计的超光速远程核弹,早已锁定敌军各处要害。

突然,一艘高悬龙旗的军方母舰,传来一阵阵铿锵有力的警告声:“这里是华国星系,这里是华国星系!火速让出航道,若胆敢冒犯我国公民!立即摧毁美邦众国星系,片甲不留!”

刹那间!那30艘美邦联军飞船,如灰飞烟灭般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飞船内的华国公民,已然双眼湿润。

“爸爸,那是什么?”女儿指着飞船外的再生原始地球,好奇问道。我才忽然想起来,女儿出生后,一直跟着我和妻子四处流亡,从未回过华国星系。

见我正发愣,女儿扭头眨着长长的乌黑睫毛,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再次问道:“妈妈,那是什么?”

我轻抚女儿黑亮的马尾辫,注视妻子会心一笑,告诉她:“那是我们的家。”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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