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追了两部电视剧,一部《我的前半生》,一部《欢乐颂》,这两部片子风头已过,但是我对男演员勒东的喜欢,却是与日俱增。说来也好笑,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的眼睛里带着思索者惯有的那种深邃和疲惫。这种眼神像是在哪见过,在哪见过呢?想了足足有半年,终于被我弄明白了,我高中时的同学子建就有这样一双眼睛。
子建曾经怎样地被我煎骨熬血地想念着啊!我想念他的程度是那样深,想念的频率是那样高。当我陷在想念中时,我忘了自己。日也想念,夜也想念,坐也想念,卧也想念,啄也想念,饮也想念,行得慢了被想念追上,行得快了被想念迎上……想念成了我的人生常态。正如那首小诗所说的——我每想他一次,上帝就落下一粒沙,于是就有了撒哈拉。
然而,十五年后的今天,我却需要用半年时间才能想起他的名字。“当你把一个人从想念变为想起,那就代表他已在你生活中蒸发掉了。”这是一部电影中的台词。听着这样的台词,竟无端地叹息起来。由不得将生命中从“想念”渐渐沦为“想起”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筛子。突然觉出时光的无情,也觉出自己的无情。
比如说,子建爱我,我也爱子建,我们倾慕着对方,仰望着对方,见到对方时,心里涨满了无尽的快活,就连说句话,眉里眼里都漾着笑,满足感牢牢地攫住我们,可是,十五年后的今天,他还能想起自己当年爱过的女生么?
短短一生,“以天地以一朝,万期为须臾”。五十年后我为尘土。那么未死之人,何苦为名利挣扎?短暂一生,如白驹过隙,白云苍狗的须臾之间,还要以心为形役吗?与其案牍劳形,不如醉卧山岗。不如美梦一场。
你望着我不说话,我望着你不说话,一朵,二朵,花落下……我喜欢这样的梦,在梦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释,心里甚至还能感觉到,所有被浪费的时光竟然都能重回时的狂喜与感激。胸怀中满溢着幸福,只因你就在我眼前,对我微笑,一如当年。我真喜欢这样的梦,明明知道你已为我拔涉千里,却又觉得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好象你我才初相遇。
只是为何,一个人,一个曾经那么重要的人,就这样轻易“蒸发”掉了。好像所有一切,均与我无干?
我疼得慌。
尽管我明白,无论怎样深爱过,那也是别人盘里的菜,你动过一箸两箸,已是奢侈,想要再多,就是贪欲;尽管我明白,一家三口上街去,里面没有你;夫妻双双把家还,里面也没有你;老公给老婆买围巾,不是给你;老婆给老公挑领带,老婆也不是你;就算你把自己一点点低到尘土里去,也只不过一个勾魂女鬼,暗夜缠绵挡不住太阳升起。阳光一照,马上化成雾气,不留一点痕迹。
可是,还是会想你,虽说想你的味已是这样的淡,淡得犹如鸟儿的羽翮留在天空的飞痕。但是,我还是要守着它,守着它,一直守出一块想念所不期然凝结而成的寂寥的疼痛。
疼得慌。就莫名的可怜起“爱情”二字,这两个字看着光华照眼,美艳绝伦,却架不住白帛染皂,佛头著粪,被软弱、奸诈、无奈的世人搞得一团混沌。这山河之重的离别,只不过意味着你转过身去,他就此忘记。这华丽和凄美的转身,于一个痛痒无关的人,只是一次无关痛痒的消失。既如此,倒莫如寻常茶饭,晚照一襟,等闲处袖手,惯看秋月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