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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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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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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儿如同鲜花开

贾平凹爱写他家乡西安的吃儿,醪糟,肉泡,葫芦头,桂花稠酒,浆水面,凉皮子。我的老家在汉中,和先生算是远点的乡党,他说的那些吃儿,我常吃的有浆水面,凉皮子,还有一味先生没有写,我暗自猜测先生没有提及的原因,没准是怕酸。嘿嘿,猜出来是什么了吧?菜豆腐呀!菜豆腐的原料是豆腐,泡发的新鲜黄豆打浆,过滤,煮沸后,用酸浆水点豆腐,豆腐凝结之后,加上米煮沸,米即将煮熟时,再放上点青菜,所以这种稀饭又叫菜豆腐稀饭,虽然是稀饭,但是因为做起来太麻烦,通常只有来客时,才会做。

我至今记得,小的时候,娘做菜豆腐时,如果点豆腐点不清,就常常使唤我到村头最远的那家去要酸浆水,那家婶子力大无穷,田间地头的活计不输任何精壮男人,但是,婶子不事家务,家里弄得邋遢不堪,然而,这邋遢的婶子窝出来的酸浆水,却是经年不变质,远近闻名的。

我那时替娘跑过腿,也替大妈和三婶跑过腿,我跑得快,嘴巴也甜,要东西必是婶婶长婶婶短的叫个不停,邋遢婶子也乐意给我舀满满当当一大盆酸浆水。说来也怪,剩下的酸浆水娘她们仨也试过在自己家里窝浆水,但是,没过几天,就霉变了。我听娘她们说,人家的那口大缸好。待菜豆腐稀饭做成后,我自然是留到那里填饱肚子了。娘和大妈,三婶都是普通的的农村妇女,她们做得饭绝没有山珍海味,更不会像唱戏讲究生旦净丑,相声讲究说学逗唱般红绿荤素搭配,更多是量入为出,量材为用。可是很奇怪,这样做出来的饭吃起来却很舒服,很香。经过无数的光阴冲刷和不期然的磨折损伤,我会在任何时候都想念这样一顿安闲下来一无挂虑时煮出来的菜豆腐稀饭,想念这样一种平淡和温暖的味道。馋客吃吃儿,价未必高,却是不管酸甜苦咸,烹烙煮煎,千般浮华皆尽,只落“实在”一味。真是吃吃儿吃成了精,让人惟愿万姓富足,现时清安,随到之处,繁缛夸张皆消散,惟有吃儿如同鲜花开。

来大武汉之后,我接触的小吃除了三鲜豆皮,热干面之外,有点印像的就是武汉的泥蒿炒腊肉。诗经上记载,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蒌就是芦蒿,在长江中下游是喜闻乐见的野菜。芦蒿的气味极重,有股桀骜不驯的野性。要配菜的话,清淡的鸡鸭鱼根本驾驭不住,须得被秋风吹得咸硬透亮的老腊肉,才能与之相爱相杀。切成薄片的去冬腊肉,配以春末新生的芦蒿,细火慢煸,让油脂在腊肉与芦蒿之间水火交融,把野性埋进肥腴,方可达到宇宙的大和谐。一道芦蒿炒腊肉,湖北湖南的朋友是逢见必点的,可见这就是一味舌尖上的乡愁。

除了这道菜,平常一个人懒得做饭时,也爱跑外面的兰州拉面馆叫上一碗刀削面,看吧,削面的师傅右手横刀,左手把面,掀开热气腾腾的锅盖,对着汤锅,嚓、嚓、嚓,一刀赶一刀,灵巧地上下挥舞,仿佛翻飞的蝶翅,刀刀都险险地擦过手指,却永远不会削上去,闪着寒光的刀口吞吐着粉白的玉片,削出的面叶儿,一叶连一叶,恰似流星赶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白线,面叶落入汤锅,汤滚面翻,又象银鱼戏水,纵身翻越,飞花溅玉,晶莹的水花落到锅沿上,呼啦啦叫着滚回锅里去。转眼间,沸腾的水被安抚平静了。此时此景,正如诗中所说:“一根落锅一根飘,一根离手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

年龄渐长,口味渐变,酸甜苦辣都愿意品尝一番。就像上周去潜江玩,文人朋友请吃虾,虾端上来的时候,我有点忍不住了,伸着手跃跃欲试。秀夫兄见我不得其法,赶快让我戴着手套,他说潜江的油焖大虾味道很重,如果不戴手套,一周内手上还会列留大虾的味道。虾,种类繁多。"尔雅翼"所记:"闽中五色虾,长尺余,具五色。梅虾,梅雨时有之。芦虾,青色,相传芦苇所变。泥虾,稻花变成,多在泥田中。又虾姑,状如蜈蚣,一名管虾。"芦苇稻花会变虾,当然是神话。但是,我听秀夫兄说,潜江的龙虾也是在稻田里长成。酒喝到一定的时候,大家的话匣子都打开了,聊人生理想,话人情风俗,侃八卦趣事,议家长里短。爱情亲情友情,好事坏事趣事,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天马行空,尽理尽情尽兴。后来我们的志趣都不在吃虾上了,话谈得投机,吃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原来吃虾只是一个缘由,我们需要的是人与人之间心灵的沟通,是彼此之间毫无隔阂的信任,是你可断臂我可全力以赴的义气。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原来和性情相投、志趣淡然的友人共餐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这才是:戴盔披甲舞长须,刀剑随身一勇夫。莫道弹腾方寸地,自凭豪气走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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