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礼物

“赶紧在城里安个家吧！”刘桂兰枕边风越刮越紧。当初李克运和刘桂兰订亲的时候，刘桂兰的母亲就提出，俩人结婚要在城里买房安家。李克运满口应承，直到奉子结婚，城里的房子还是个画饼。

有人经常跟李克运开玩笑：“克运，你这名字天生就是干‘客运’的命。”李克运家住汶阳市农村，职高汽修专业毕业以后，在汽修厂干过维修工，给私企开过车，干过代驾，时间都是几个月，后来一直开网约车搞客运。

汶阳市距离省城齐州80公里，本市没有机场，坐飞机出行，需要到齐州的东篱机场。李克运每天在两地跑运输，从汶阳市区拉人送到机场，再把客人从机场拉到汶阳。李克运起早贪黑的，拼命挣钱，为的就是一家人尽快在城里安个家，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

机场所在地东篱镇，属于齐州市南山区，南山和东篱这两个地名的意思大概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李克运的家在汶阳市北汶区的乡下，正好在处东篱镇和汶阳市汶中区的中间。天天在两地穿梭，到底是在南山区还是在汶中区买房，李克运犹豫了好久。南山区是齐州的南郊，房子不贵，每平米七八千，李克运当时手里的钱离交个首付差不多了。这一年，齐州换了新的当家人，他雷厉风行，先是把拆迁补偿费用翻番，接着地价飞涨，房价疯涨，拆迁户、炒房者、房地产商、财税个个盆满钵满，实现了多方共赢，当然，除了刚需购房人。齐州财政有了钱，修地铁，建高架，搞绿化，民心工程一项接一项，城市建设日新月异，眼看直逼郑州，当地百姓对这个新任领导感恩戴德。

就这样，还没等李克运回过神来，南山区的房子就突破了两万元。手里即将攒好的首付，自然远远不够。李克运和老婆商量再三，齐州这班车算是绝尘而去，再也赶不上了，只能退而其次去汶中区买房了。汶中区的房价也在跟风涨，已经赶上南山区房价没涨前的价格了。两口子这时不再犹豫，到汶中区看了一个又一个楼盘，最后决定在“汶华御府”安家。房子十分抢手，先是让一次支付全款的人选房，剩下的再让按揭买房的抽签。终于，李克运买到了一套不到120平米的三居。尽管离丈母娘的要求晚了五六年，但是中秋节去看望岳母的时候，明显比过去受到了待见，老人家终于不再用眼白接待女婿了。

谁料风云突变，国家有关房价的调控政策见效，李克运当时房价7000多，现在降了千元了。两年了，眼看着孩子要来市区上学，装修的费用还是不凑手。

今年春运，客流量大，让李克运赚了一把。心情好，过年给老丈人的酒，都从地产的汶水陈酿变成了汾酒。

春节过后，流行肺炎发展成了疫情，很多航班停运，一些小区封闭。机场客流较少，李克运只好在齐州市区跑网约车。病毒肆虐，很多人不外出，网约车也没几单生意。急需用钱，却就是挣不到钱，这让李克运很搓火。

这天，丈母娘过生日，李克运买了蛋糕，想早点回家。出了市区，他看到一辆运钞车停在齐州银行的一个网点门口。李克运这才想起，早上老婆吩咐的，到银行取1000块新票子，给岳母送个红包。可是，现在银行下班了，只能到自动取款机取钱了。插卡，输入密码和金额，钱就哗啦啦出来了。“这感觉真好，啥时候吐出个十万就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丈母娘收了红包，立马眉开眼笑的。“9月份就开学了，你们得赶紧把房子收拾好，别耽误孩子上学！”

李克运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顿时食不甘味。当初买的是期房，去年交了房，办了房产证，一家三口的户口迁到了汶阳市区，儿子的小学也联系好了。可是，基础装修和家电也要十几万吧。前些年的首付，本来就借了一些，也在陆续还着，还有一家人的日常开销也必不可少。日子像漏斗，把时光和金钱一起漏了下去。

“该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了，可是，钱从哪里来呢？”夜里睡不着，李克运为发财想得脑仁疼。哪里钱多？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这天晚上，李克运跟刘桂兰说有个机场的活儿，晚些回家。傍晚，他回到北汶区的一个小镇，喝了一碗羊汤，吃了3个烧饼。疫情影响，小饭店没啥客人。吃完饭，他回到车上睡了一觉。夜里一点多，李克运动身了，不走大路，他知道大路上都有监控，最后他把车停在北汶区地界，从后备箱搬出折叠电动车，这是他以前干代驾时候用的。夜风有些冷，李克运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了。越骑越冷，好在路不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齐州银行的网点，也就是昨天他取钱的地方。

银行网点在南山区最南边的小镇，李克运先是骑车在四周转了一圈，这个时间，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最关键的一点，银行周边没有居民区，只有一些商店、饭店，这环境让他有些心安。

把电动车停到银行对面，他故意一瘸一拐地走路，肥大的冲锋衣把他变成了胖子，再加上帽子、口罩、眼镜，这跟平时的李克运判若两人。

来到银行的后面，他观看周围有没有监控，很快找准了取款机的位置，这才是问题的核心。谢天谢地，毕竟是偏远的乡镇，这个银行的墙壁看起来不是特别坚固。

骑车回去，气温下降，但是李克运心头竟生出丝丝暖意。

第二天，他在五金店买了一些必须的器具。晚上，再次到银行溜达了一遍。

第三天夜里，李克运觉得万无一失，该动手了。一锤子、一錾子，对于钢筋混凝土的墙壁来说，只是皮外伤，每次敲下去，只能砸一个小坑。“难道这水泥里面加了东西，怎么这么硬？”眼看事情无望，李克运赶紧离开了。

头天没有睡好，次日自然无精打采。这天奇怪，从汶阳市区到东篱机场拉的客人，还有一位从机场到齐州市的客人，俩人给的都是现金。这年头，谁还带着现金，用起来怪麻烦的。放下客人就到了晚饭的点儿，吃了饭，正要上车看看能否接到回汶阳的活儿，李克运就看到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银行。他想：赶紧把这现金存了，带着身边平时也不用。

李克运打着饱嗝，慢慢来到自助银行。可是当李克运将300块钱放入自助存取款机之后，钱从机器里面被吐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李克运又继续将钱放进了自助存取款机，可是依然被吐了出来。如此三番，每次钱都被吐了出来。李克运心里觉得很奇怪，准备退卡走人换一台机器再试试。可是意外发生了，他发现虽然现金没有存进去，但是收到动账信息，账户余额增加了。原本账户里面只有5000块钱，现在余额是5900块。李克运有点儿懵，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他理了一下头绪，判断：这台机器神经了！

这时候有一个念头在李克运脑海里冒了出来：“既然机器坏了，为啥不多存几次，然后再把钱取出来，不就发财了！”每次存300块钱太慢了，他想把卡里的5900元都取出来，但是担心这台坏了的机器不能取款。就退了卡，用另外一台取款机取了钱，看到多取出来的900元现金，李克运心里很是激动。他拿着现金继续往故障机器存钱，几番操作后账户余额达到了10多万。

突然，李克运想到如果明天银行工作人员上班了，发现这件事会不会就把自己卡里的钱给冻结起来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防止到手的鸭子不翼而飞，李克运开车去了南山区的齐州银行网点，准备把钱取出来。到了自助银行里，这里空无一人，李克运既紧张又兴奋地将银行卡塞进机器，颤抖着右手按下了取款键。第一次李克运取了1万块，看着红彤彤的大票就在自己的手上，李克运激动不已。等他想取第三万的时候，发现取款居然还有限额，取不出来了。李克运灵机一动，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好几张卡，就把钱转到别的卡上，这下子成功了。

一切万无一失，当李克运把钱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激动的眼泪差点儿下来。

有了钱，原来的难题将不再是困难，李克运心情大好。这天，他没去齐州，就在汶中区联系家装公司，好尽快装修好房子，让儿子顺利上学。从装修公司出来，李克运来到小舅子刘栋的店铺，那是电子城一个十几平米的小铺面，主营手机等产品。“两个月没啥生意了，好在给减免了一半房租。”刘栋和李克运关系不错，每年李克运的生日，刘桂兰经常给忘了，倒是刘栋每年都给送一份生日礼物。

傍晚，到老字号“汶上老味”买了烧鸡、酱肘子等熟食，准备回去喝一杯。车子开在汶中区出城的路上，前面路边停了一辆警车，好几个警察在那里。到了跟前，警察示意停车，李克运想，查酒驾这个时间早些了吧？

看驾照，没毛病。交警却说，“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前段有严重的交通违规。”

李克运心想，怎么被交警盯上了？自己没有交通肇事啥的。李克运被请上了警车，他的车由一名警察开着。他们没有往汶阳市区走，居然出城往北走，那分明是齐州方向。李克运暗叫不好！

在审讯室，一个圆脸警察告诉他，这里是齐州市刑侦大队。李克运马上肝颤了！

他心存侥幸：“你们找我什么事情？”

“你明知银行设备出了故障，还继续操作虚假存款，最后窃取10万银行资金。”圆脸警察声音洪亮。

李克运狡辩：“取款设备坏了，是银行的责任，是他们没有及时发现取款机故障，才会导致事情发生的。那我把钱还给银行，不就行了？”

“你这是诈骗和盗窃行为，属于刑事犯罪。盗取的金额达到或者是超过6万元的话，就已经属于巨额，情节特别严重，按照法律要处有期徒刑。”圆脸警察面色一沉，“还有，你曾经半夜试图破坏银行取款机盗取现金，最后未遂。”

“你们怎么知道我晚上去过银行？”李克运声音打颤。

“齐州银行除了发现机器故障现金被盗取，还发现自助设备后面墙壁有被凿的痕迹。我们在案发银行两公里范围内，锁定五天内午夜12点到3点出现的手机。然后，继续缩小范围，连续3天出现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说，深更半夜到银行做什么？”

李克运纳闷：“我把手机放在了汽车上啊。”

那个给他戴手铐的警察说：“看看你的左手吧！”

李克运把手一伸，袖口那里露出了一块智能电话手表。这块智能腕表，是小舅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