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雨季，朦胧的小雨，笼罩着城市的，是灰白色的天空。

秘密，是海底的珍宝；秘密，是心灵的囚牢；秘密，是不想为他人所知的暗号。谁都会给自己铺一层薄薄迷雾，就像冰山上的云气，不见全貌的朦胧之美，让相识愈加魅力。那可能是少女的芳龄，莫及的遗憾，秋波的暮恋，这都是秘密不曾告诉，但有一刻，会在心底承认之人的嘴唇中，全盘托出。

走在街上，这场好巧不巧的小雨，又是这般精准的降落在独属于我的世界里，我朝向天空高展双臂，伞为何物？淋到身上，才有了些活着的感觉。

我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又好像我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晃着陌生而熟悉的街道，一把把相合一束束瑰，一对对灯笼一条条围，是否心灵的枷锁能够给人缠绵，是否肢体的胶漆能够化作濡沫。那望着星宿的愿祈，是渴求被涂上浪漫色彩的爱情。

由西向东第三个转弯口右转，走到小巷的尽头，死路。一栋老宅挡住了通道，打开门，酒精的气息迎面而来，没错，这儿藏着酒吧。这是我的秘密，城市的秘密。

晃眼的灯光，压抑不住幽暗，香薰弥漫着空气，好似沉默。我点了杯威士忌，显然我来晚了，这环境已不再容纳我的位置。习惯走到角落，对面是个女的，看起来年轻，有着还在读书一般的纯净，很惊讶她并没有过分打扮。我们没有交谈，直到酒水上桌，她才开口：

“不会吧，直接点基酒那多难喝，你居然不喜欢Cocktail？”

“随便什么都一样”，可能被她的直白所激动，本能性地摆出不在乎的姿态，还有那个英语我听不懂。

“是啊，酒……不过是载体罢了。要是没有痛苦，谁又会来酒吧呢？”她长谈了一口气，仿佛在说痛苦的人就是她。

“你觉得他们痛苦？”我指向那些跟着音乐发疯般的人，酒精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早已将大脑侵蚀殆尽。

“噗嗤”，她有所掩盖的笑了出来。“那你来这干嘛？哈哈哈，你是想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吗？”她咬了一下吸管，好像又是小口在吸，很明显在思索些什么，最后小声地说道：“我懂你，因为经常去酒吧找灵感也被人误解。”我愣住了，灵感？她还是什么创作人？不不不，灵感只不过是无聊又满怀正义的借口罢了。

“嗯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会写诗呢。”她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我非常诧异，一个人说他会写诗我大概率会认为他在炫耀自己可怜的文笔，诗总是“简单”短促的，如果不能接近作者的深处，就不可能看得懂。但她不一样，我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与魅力，好像是迷路在森林里的孩子遇见的神鹿，又好像是在海边沙滩上捡到奇异贝壳的狂喜，我说不出来。

“难不成你成绩很好？感觉你身上就有种不一样感觉，学霸都一个样。”

“嗯，在重点中学上学呢。”果然不出所料，能在一个领域上有所成就的人也能在其他领域大放异彩。

“厉害啊，我现在这个成绩去考，那那那……那估计差点儿。”我不敢说出我成绩差的事实，这是我的秘密，我有权守护、支配、和处分它，哪有人会跟一个刚见面不到两小时的人承认自己的弱点和短板？人类是不会向自己的无能低头，但人类又很聪明，他们会把它埋起来，灌入整个地球的沙让它永世不见光明。这样困难就“解决”了，人人都只剩光鲜亮丽。

“你要不要也试试？”我拒绝了，说实话我不喜欢那些诗歌，它们极其无聊，不过是些诗人的无病呻吟和矫揉造作。主要，还是我不会写。

她歪了歪头，是疑惑吗？觉得是沉思。“你怎么这么无聊啊！”她给我看了看她自己写的诗：

……

来到，来到！

向往的，

风的树稍。

“我去，这都能组合在一起，这是在歌颂自然的生命力吗？”，我觉得她有点文采，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好，我看不懂，所以也只能附和一下，这就是正常人读诗歌的感觉。

“现在喜欢上了吗？嗯……诗歌。”我们眼睛莫名其妙的对上了，谁都不好意思移开。我的心若悬河，好像被块大石头堵住了，但这块坚石在慢慢融化，化作水一般的糖浆，流淌于我的胃。一瞬间如闪电般经过，能明显地感觉到气息从胸腔里上来，蒙的紧张蒙的发酵，从我的血管里慢慢输送至全身，开始发软。

“可、可、可以试试看吧……”

“那可真好。”她拉起我的双手，她一定是喝多了一定是，我有些晕，晕的满脸通红不成人样。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复杂，奇妙，渴望，疲劳感正在消失，浑身无力脸颊微笑，好想把所有的苦恼一吐为快，我的心……被酒精搞得好累。

那之后晕着没有意识，我好像梦见了，在一片光灿灿的草地上，白云很蓝，蓝天很白，大风中，我牵起她的手。

一觉醒来，钟表已逃到凌晨4点，周围散个大概，舞台上音乐设备早已不在。我本以为她已经走了，潜意识地看向了对面，她也同一时间看过来，居然还在等我。

我们一起走出了酒吧，我们一起走向公交车站，我们一起聊起了未来。站在十字路口，一辆又一辆，瞧不见的火光充斥着寂寞。我问她：“你对我真的没有一丝感觉吗？”她显得有些犹豫，哎，正常人都会犹豫吧——要是有一个不解风情的人问这个问题。

“这是个秘密。”她把食指放到了嘴唇前，闭上眼，轻轻歪头，微微的笑着。太阳将会照常升起，这场夜幕也该走到明日的尽头，她的声音犹如刚过饱和的蜜糖，滋滋的柔软刺激着我的神经细胞。我喜欢那份温暖，那份花蕾开放的清泉，那份惹人的可爱。

有些喝醉的旭日泛着淡淡红光，这公交站何时觉得是如此狭小，视线模糊，大脑黑白，只记得我们分别了，不知结局似走上了车。

一场小雨打破了梦境。哒哒，倾洒到生命的绿色，暖气唏嘘，模糊了玻璃；唰唰，雨刷拨开雾气，清水琉璃，大气吁息。速度沉醉在不见的道路中，冷风拂过，白昼与黑夜演奏着交响曲，街灯闪烁，前方是一路通行，提示牌如此述说。我何曾看见，看见那彩虹般的明天……

隔周，我又回到了那家酒吧，点上威士忌，一切照旧。

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着写诗，刚开始写的不好，现在，也稍微会点吧。

可惜我再也没见过她，我从成绩差到后来考上了她所说的高中，打听不少人，要么是毕业了，要么就根本没有这个人。

这个故事慢慢成为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对谁也不说。但如果真的有机会，我想把我写的第一首诗送给她，那时候我会说：

“有点喜欢上了呢！”

“嗯……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