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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永敏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散文
2021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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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边地奇趣录(一)


云南,俗称云之南。置身其中,会被千景万致所缭乱,所惑迷。云有仙气,风有情致,水有灵性,树有神品,人有精气,令人无不留恋忘返。近年几次重走,感受颇深。

无畏的“挨刀砍”

踏上神奇的西双版纳,其独特的风土民情,忽就冲击了视觉。迷人的椰子林、油棕树散发着热带气息,别致的傣家竹楼掩映在绿色丛中,淙淙小溪玉带似地缠绕寨子,年轻的少多哩(傣语少女意)眉清目秀,婀娜多姿。一切的一切,让人感觉如此美丽。

其实,在西双版纳一落脚,视觉冲击力最强的还是绿的叫绝、奇特的叫绝的热带植物。

有一种树,让我敬仰。

车在山路上行,当地朋友指着许多光秃秃、支楞楞的半截树说:“看到那树了吗?来西双版纳的人得明白这树才好。”心生好奇,让车停下,走到树下细看。和许多热带植物一样,那树生了叶的繁茂无比,没了叶的光光秃秃。路边的树却多被砍伐,戳着的是一截截砍后留下的树桩,叶子茂盛者,又多属幼期,还不成材。

“那叫铁刀木,又名‘挨刀砍’。这树很特别,越砍越长,砍得越多发枝越多,因此你见到的这种树多是一派残肢状,那是砍伐的结果。这树,一生与刀不分。”朋友说。

望着满山遍野的绿色植物,立马对那树心生敬意。树也像人,有的勇敢,有的懦弱。生活中的人,有的历经磨难,矢志不渝,永远追求;有的难迎风浪,一遇挫折,便灰心丧气。自然界环境,一如我们现实生活中人的环境。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后来去到曼听公园,见“挨刀砍”成林成片,长得好高好直,质地坚硬,是上好的家具材料。于是,问朋友:“如此繁茂的‘挨刀砍’也是砍出来了?”朋友笑说:“正是。这叫不砍不成林,不砍不旺盛。”

据悉“挨刀砍”为常绿乔木,是热带著名的薪炭材树种。它生长迅速,萌芽力强,易燃,为傣族烧柴主要来源。它还有一个更特别的名字叫“黑心树”,因树心黑色而得名。其木材纹理直,结构略粗,坚实耐腐,又耐水湿,不受虫蛀与白蚁为害,经久耐用,为建筑良材,也可做乐器和强韧工具,如斧柄和榨油的本槌等。朋友说,这种树一生可砍66到133次,树龄高达200到600年。抚摸着灰色平滑的树杆,突然想如此绵长的植物,能给人多少旺盛的生命精气呢?朋友还说,这树生长速度惊人,年长三到四米,除用作柴薪,做出的家具、房梁、柱子也会历经百年不坏。

“挨刀砍”长在西双版纳,无畏的精神却名满天下。似乎,它揽下所有刀砍斧凿,以满身累累疤痕,换得绿洲永远。能不说这是一种精神?北方有白杨天天向上,西双版纳有“挨刀砍”日日抗击。白杨毫不旁逸斜出,“挨刀砍”敢当血雨腥风。在版纳的日子,时时为它感动着,甚至感受到了它被砍时的疼痛,还带着微微颤粟;也感受到了它被砍时的欢快,蕴出生生活力。自然,无论疼痛和恐惧,还是欢快和活力,它都一样顽强,一样耐性。应该说,在某些方面,它优于人类。

很人性的樁米声

曾在云南呆过十年,知道少数民族有种挺原始的樁米机。故地重游,在傣家竹楼下再见樁米机,仔细看着,便就有了一种亲切感。

傣族的樁米机很简单,由一木架和一粗重的木头及盛米的木斗组成。架子将粗重的木头杠杆一样架起,一端有圆圆的锤桩,人在另一端猛踩,锤桩一起一落,必会重重敲击米斗,米也就在重重敲击中樁好了。抚摸着风吹日晒的樁米机,像握着傣家人粗壮有力的手,温暖入心。于是,我好奇地试着踩那樁米机,死沉死沉。一个小伙子樁完几十斤米,定会累得大汗淋漓。

民族地区机械化程度差,早年在河口一带见到的樁米机更简单,没有木架,直接吊在树杆上,置于山流下。无锤桩的一端凿有盛水方斗,水接满了,通过杠杆作用,锤桩自然跷起,水流出的一瞬,锤桩重重落回米斗。如此反复,不用人踩,单靠水的冲力,樁米或樁其他谷物。那时就想,少数民族多智慧,利用大自然的恩赐,生活的灿烂无比。傣族寨子没水从山上流下,樁米只能靠人踩。

当地傣族朋友告诉我,樁米是有讲究的,白天听到樁米声没什么,若有寡妇夜半樁米,那嘭嘭之声就是她改嫁的心音,钟情她的男子听到,就能登门求亲。是啊,如此沉重的樁米劳作,会把一个女人累得直不起腰。

“那声音是不堪生活重负的哀鸣,像求援信号,以待有情人跨进门来。”傣族朋友这样说的时候,话语沉重的让人心颤。

傣族恋爱自由,男女青年通过节庆及农事活动建立感情互订终身后,男方便托媒人到女方家提亲,择日由一同宗长辈带着男青年拿上米酒、炒包谷花、鸡等到女方家举行订婚仪式。傣族儿女结婚后便与父母分居另立家庭,家中男女平等,经济独立,妇女婚前就开始有个人积蓄,结婚带到男家财物一旦离婚可以再带回娘家;男方到女方家上门,若夫妻关系破裂,也可搬着自己的东西回父母处。寡妇可以改嫁,也可以招男子上门。如男方离家数月没有音信,女方可另找配偶。夫妇任何一方死去,不管年纪多大,都要办离婚手续,手续简单,将一对蜡烛放在亡者棺上,即表示与死者离异。傣族朋友说起他们寨子贤惠善良的玉娇,丈夫患肝癌去世成了寡妇。似是相爱太深,丈夫走后几年都不嫁。族人见她带着孩子生活艰难,左劝右说,守寡八年她才应允改嫁。那些夜晚,玉娇樁米的嘭嘭之声如凄凉的挽歌,撞击着许多男人的心灵。只是,嘭嘭之声持续半年之久,玉娇仍独自生活。族人说,玉娇心性太高,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钟意的人哩。那一刻,我突然想起汉文化里的“好女不嫁二男,好马不配二鞍”之说,还有那些用来束缚女人的“贞洁牌坊”的故事,似乎里面没有丝毫的血肉情义。比较起来,汉文化像是缺了什么,而傣族文化却来得实在,没有装腔作势的门面,从里到外,全是活泼的人性。

那几天,我住在了傣家寨子里。夜晚,葫芦丝音乐在空气中飘着,我却仿佛听到嘭嘭的樁米声。一声一声,透着人性,飘着情味。是啊,婚俗在民族文化中总是占据最大比例。但愿每一个民族的文化,都能将人性进行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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