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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大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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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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荠菜(地米菜)

荠菜形状略似蒲公英,叶稍小,叶柄更细。如今仍当一味野菜,有其时令性。辛稼轩名句道: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只是暮春花开,已然老了,不堪供盘。残冬当令,口感鲜嫩,正是时候,不过如今少有人去寻觅。要说起来,这毕竟是《救荒本草》特别列出的救荒菜。不说少陵野老凄苦的“墙阴老春荠”,单提我们都很熟悉的范希文,传说他在澧州黄山画粥断齑的寒素日子里,一定是吃过不少荠菜胡乱果腹的。他有一篇《荠赋》,未尝不是自我嘲谑:“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荠菜在穷苦人嘴里,想来谈不上是美味。不过从这诙谐的骈句看得出来,当时的人们对于这味野菜,不仅鲜食,而且还会腌藏收起。

雪下挑荠,别有风趣,非关放翁“冻荠值千金”之说。手挽竹篮,漫步雪野,路边田间,时见荠菜簇生。以小手铲挑出,去除残叶,洗净泥沙,即可备用。江南江北都喜和精肉泥为馅,做荠菜饺子,也有做春卷的,其味皆甚鲜美,有特别的草木芬芳。我曾和小儿辈野地挑来洗净,开水焯之,复佐以麻油姜汁,味美于菠薐菜。白乐天曾言:时绕麦田求野荠,强为僧舍煮山羹。也偶尔试过一回制作荠菜羹。其法:鲜苗切碎,入小鱼鲊辣椒糊中,水宽点放。居然也落口逍遥,妙不可言,不过已不是山僧那样的纯素了。加入了荠菜末,这道家常菜就境界全异。

民谣有“三月三,蚂蚁上灶山”之说,人家采荠菜花置灶头以辟之。或以鸡蛋煨食,谓防头晕,亦应节候也。或云“三月三,地米菜,赛金丹”,即此意。澧境俗呼荠菜为地米菜。荠菜抽苔开花,远观细白粒粒,果然如碎米盈野。细花密密麻麻,动摇于春风之中,如大地所出哗哗流淌之米粒,呼为地米,也颇有意思。

《直隶澧州志卷六·物产·植类》有“地米菜”条:生野田中,与苦菜同秀,可蒸可茹。从这一条记载里,就知道古今把荠菜一直都是作为野菜食用的。这种风习,当然不仅仅只是澧州地区。因为荠菜分布广泛,南北习见,多有备餐,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千多年前,曾经权势灼人的一位大人物倒台,被流放到了黔州。不意在这荒僻的地方,看见了泼辣恣肆生长的荠菜。想来是睹物触怀,大兴幽思,也对此微小的事物歌咏道:两京做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终不改。在其遇赦回朝,行到朗州的时候,听闻自己的主人已死,竟呕血而亡,亦可谓真有“气味不改”的本性了。

今年三月三,忽见很多人的微信朋友圈发出荠菜煮鸡蛋的图片,才知道这本是古时候的上巳节。古老风习,又因为这野地的区区小草,似乎一夜间回复到我们的现实生活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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