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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林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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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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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短暂芳心惜

(1)

听说刘振海老汉去世,心里非常痛苦。在默哀之余,产生了写一部小说,以表自己对刘老汉的高尚品德的敬意的念头。

刘老汉算是本地有名的模范人物,同时因他对自己的刚结婚不久即患疾成瘫的妻子不离不弃,精心照料了近六十余年,其事迹亦广为流传。

在本地他的这种忠贞不移的爱情故事通过广播电视传播得家喻户晓,听后不少弱女子甚至频频落泪,说刘老汉的此举太让人感动了。

为了一个婚后不到半年就患病卧床的女子而守一辈子“活鳏”,听起来难以置信,但刘振海老汉却确实把自己的漫长的一生,奉献给了其忠贞不移的初恋的萌动。

更让人感动的,是他的瘫痪多年的老伴,她虽年逾八十,头脑却仍很清醒。但自其老伴去世,她不吃不喝,只知哭。

社区主任得知后亲临其屋,还派社区的两名女职工寸步不离地照料,劝说。因此前社区已给老汉及其老伴办了五保,两位老人的晚年的生活倒也非常幸福。

老汉去世后,社区立即让其老伴转入市里的养老院,与另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作为伴侣,怕她孤独。

这样,老太的情绪也慢慢稳定下来,慢慢也露出了老年人所少见的灿烂的笑容。那笑容,虽让人感到幸福,但也感到一种莫名的心酸。

虽然社区已让老太进了养老院,养老院也安排一名身体较好的六十多岁老太与其相伴,但那个此前奉社区主任之命照顾老太多年的社区妇联主任却仍常到养老院去看望老太。

她进社区工作前是刚从某著名大学毕业的本科生,不但学历高,而且也是一个性格开朗,爱刨根问底的女孩。

她听了老汉的感人故事后,萌生了记录老汉的这些感人故事,写一部报告文学的想法。

但要发表一部报告文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把自己的作品寄给不少报刊社,结果,大都查无音讯。

最终,她灰心丧气地放下了笔,立志只搞好行政工作,不再写作了。

说真的,我倒也挺为她的决定惋惜的,但转念一想,也好。她毕竟是妇联主任,搞好本职工作才是硬道理。

当然啦,现实中不少领导干部,边任职,边搞写作或书法,有的还借此捞外快。这种借着官职的影响力捞外快是否合法,其实也不好界定。

不过,这位社区妇联干部虽放弃了她的写书的打算,但也希望我给刘老汉写一部报告文学。但我觉得写报告文学重点落到真实上,限制多,而老汉的故事也太一般,不如写部小说。

这样,我也就以看望老太与街道里的知情人的方式搜集些资料,然后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开始写一部小说。

东北的冬天真冷,而此部小说的主角刘振海老汉在六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也是冒着东北的这种寒冷的夜晚坐在大队队部的会议室前面的开阔地里看电影。

当年刘振海老汉所居住的那个村还是离市郊六十多里远的偏僻小山村,电影在那时也是稀罕物,村里人每年顶多也只能看得上两次。

因市里的影剧院当年只有两台放映机,根据市委宣传部的要求,两台放映机,一台用于满足城市观众的文化娱乐需求,另一台则用于下乡巡回放映来满足乡村群众的文化娱乐需求。

因市辖各县的乡镇所管辖的村屯太多,市里的下乡放映队的巡回放映任务很重。这种情况下,市里也决定以市辖各县为单位,筹集资金购置电影放映机来满足当年日益提高的城乡群众的文化娱乐之需。

刘老汉是带着自己的女友梁秀筠与村里的其他青年一道赶了八里路在晚四点左右到达大队所在地耿家屯与附近十多个村里赶来的数百名社员一起坐在大队队部前的一片空地里等候电影放映。

当年刘老汉只是二十二岁的,其貌不扬的青年而已,而梁秀筠则是村里有名的村花,漂亮得让不少路人都顿足回头。

能征服村花,让其围着自己当绕着太阳似的地球,足可见刘老汉当年的魅力。

其貌不扬怎么着?只要有本事征服黄毛丫头,连村长都另眼看待的。

本来嘛,村长何兴宇也曾看上这梁秀筠,绞尽脑汁连轴转地讨好她,却未能如愿呢!

当年的青年谈恋说爱,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太露骨的,明地里连亲吻都不允许。否则就当资本主义的情调来批斗。

当然啦,当年人人渴求进步,没人愿意落个“黑五类”。刘振海作为精明小伙,当然懂得这一规矩。

不过,趁黑夜众人全神贯注地看电影之际,两位热恋中的青年也免不了握握手,女偎男依地做些亲热动作。

电影放映队的队长是一个刚分配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当时是难得的稀有人才,而电影放映工作也是当年难得的工作之一。

这小伙叫韩胜杰,其父母均是市委干部,家庭条件优越,自己又受过高等教育,自然免不了滋生优越感,自认为高人一等。

此时他正在放映当年流行的上海电影制片厂战争故事片《渡江侦察记》。这个故事片,其单位只分得二盘,一盘留在影剧院,一盘由他带着两名职工,由待放映的邻村派马车接去的方式巡回放映。

因天天只放一片,他看多了,自然也懒得再看了,他也就坐在放映机旁,与村长东拉西扯地瞎聊。

不久,村长也看电影入了迷,不愿再与他瞎聊了。这倒让他感到没趣了。

因为是冬天,东北极寒,在外放映电影也是苦差事。不久,他又感到自己的两脚受冻而麻木了,也就到大队办公室靠近炉子暖和了一阵。

因担心放映机出问题,他也不得不又回到院子里看他的两个队员摆弄放映机。

他虽然坐在放映机的旁边,身边又有众多观众围着,起挡风作用而觉得挺暖和的,但他的心仍是空落落的。

无意间,他看到放映机前有一对情侣悄悄偎依在一起,其注意力也很快集中到这对情侣身上。

这对情侣,当然是刘振海与梁秀筠了,他们当然也未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演”,而不是在看屏幕上的打仗片段。

虽然与放映机连在一起的高音喇叭不停地传出轰轰轰的爆炸声,但韩胜杰对这种听惯了的从战争片传出的爆炸声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此前虽然影剧院里有几个年轻姑娘对他很在意,常找理由找他,有的甚至利用节假日自费到乡下找他,但他一个也没相中。

(2)

现在吴胜杰倒是相中了梁秀筠的背影,虽然在黑夜里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她的背影及举止使他着迷。

当然,他也借着放映员换片子的机会,问大队主任(当年的生产大队的头儿叫主任,而不叫队长),那年轻女子姓甚名谁,是何方神仙。

因电影放映员要换片子,放映机上的白炽灯也就亮起来,前面亲热的那对青年立即“弹离”成拉一定距离的一男一女。

因白炽灯亮了,刘振海与梁秀筠分离的同时也回过头来,看放映员换片子。

“真美呀!”韩胜杰象触了电一样,全身不由一痉挛,热血直冲其脑门。

梁秀筠见年轻英俊的从市里下来的电影放映队长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红了。

何兴宇也注意到眼前两人的对视,作为刘振海的情敌,他感到自己报复刘振海的机会来了。

“韩队长,”何主任会意地笑着对坐在身旁的韩胜杰点点头:“当个正式工真让人羡慕啊。”他虽然是大队主任,但作为乡村干部,按当年的规矩,他还算不上国家干部,连城镇正式职工都不是。

“有啥羡慕的?”城市干部家中长大的吴胜杰当然不懂得乡下人的对职业的心态:“我们那里的妞儿,个个长得不尽如人意。”他的目光被盯死在梁秀筠身上,对何主任的提问,显得爱答不理。

“你怎么老看梁秀筠呢?”何主任不悦,生怕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连眼前的这个连村干部都不是的刘振海都让这妞儿神魂颠倒。

现在又来了一个大学毕业的市影剧院干部(其实呢,这队长按当年的规矩,还算不上编制内干部,顶多是编外的企业干部)当自己的情敌,够悬的。

“哦,”吴胜杰总算猛醒过来,自感尴尬:“我觉得她有点眼熟。”

“这怎么可能呢?”何主任笑了:“你不是刚才还问我她的名字么?现在怎么又成了你熟人了呢?”

“哦。”吴胜杰又是一惊。忙解释道:“她很像我在大学读书时的一个女同学,所以多看了一下。”

“是这样啊。”何主任顿悟,忙把嘴凑到吴胜杰耳边:“你可别怪事先没告诉你。她是地主崽子,其父亲过去是这一带有名的大地主,本地的田,多是她家的。土改后才分给广大农民。”

“没事。”这吴胜杰倒把何主任的警告没当一回事,他仗着自己怕爹娘在市委机关工作,根本没把眼前的何主任当大人看:“听我老爸讲,我爷爷还是个全市有名的大资本家哩。”

何主任不觉一怔,心想这小子真不分场合,不看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傻瓜才拿阶级成分当儿戏。

“那好吧!”何主任倒是听说这小子的父母都是市委干部,职务也不赖,至少不是自己可得罪得了的人物:“要不,我给你们当媒人,只怕你父母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吴胜杰听罢,大为不满:“我的事,还用得着他们管么?”

“可她毕竟是地主家的女儿呀。”何主任抓住这个机会,想让眼前的这个新情敌敲退堂鼓。

“没事,”吴胜杰倒满不在乎:“只要她能给我生几个漂亮的崽子就行。我可没心思管她的是地主崽子,还是资本家孙子。”

“是嘛。”何主任显得很尴尬。但面对眼前的没有政治觉悟的风流青年,他又感到无能为力。

那个年代,“黑五类”是人人避而不见的灾星。生怕自己沾上晦气呢。这小子倒好,自毁前程想娶地主家的女儿。

“你放心,就算你牵针引线,我也不会说出你,更不会让你吃亏。”吴胜杰信誓旦旦地说。

何主任机灵一动,暗自忖思道:“我何不利用这小子的优越的家庭关系给自己弄到一官半职呢?”

“好!”何兴宇官欲大发,忙搭讪道。

“夜里的饭,还是我出钱吧!”吴胜杰觉得从那小伙手中夺取这漂亮女孩有把握了,就感慨地大方道。

“不,不。”何主任忙摆摆手:“我们还是公事公办得了。一会我让会计安排一个社员杀鸡宰羊款待你们就是了!”

“好吧!”吴胜杰扫兴地把刚掏出的其一个月的工资塞回大衣口袋里,表示认可。

而坐在他们前面的刘振海却蒙在鼓里,一点也未察觉自己的背后竟“长”出了新老两个情敌。

一场爱情争夺战似乎难以避免了。看来,娶个意中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何主任竟特意地安排刘振海与梁秀筠参加了电影放完后大队的迎送市直放映队的宴会。

而对来宾的招待规模,按照惯例由大队的头儿来定,这当然是由何主任做主办的事儿。

大队会计早已按何主任的吩咐在派马车接来市直电影放映队后的接待事情办好了。

因第二天早上放映队将按照市影剧院事先拟定的线路与方式,由三十里远的另一个大队派车来接去。所以,接送仪式就在下一个大队的车到来前进行。

特邀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及一位当年被称之为地主崽子的,让人避而远之的地主家女儿参加接送宴,倒是特例。

不过,这类事由大队主任决定,阶级斗争则暂缓一阵也无妨。这可是何主任的想法。

当何兴宇叫住刘振海与梁秀筠,客气地笑着让他们陪客参加迎送宴时,刘振海与梁秀筠都感到莫名其妙,不肯答应。

刘振海从梁秀筠口中知道眼前的这位大队主任是自己的情敌,感到这位上司不怀好意,当然不肯按何主任的意思安部就班。

而梁秀筠呢?她曾拒绝过这位大队领导,自然不想陪客,更何况自己是何兴宇开口地主,闭口崽子的“黑五类”之一。她觉得何兴宇这样做很好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怎的,一个歇后语突然在她脑际一闪而过。

她瞟了一眼眼前的两个男人,都用贪婪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样不合适吧?”她嗫嚅了一阵:“我的成分是……”

“没事。”吴兴杰忙向前陪着笑脸,说:“何主任早已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地主嘛,谈不上什么大事。我也算是资本家呢!”

何兴宇像吞了苍蝇似的,皱起眉头,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猖狂的“阶级敌人”。

“也是呀,都一样的人,何必这样自卑呢!”何兴宇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则很不是滋味。

(3)

但何兴宇又有什么办法呢?眼前这个资本家的崽子的爹妈可是他惹不起的大干部。为自己的前途着想,他不敢得罪他。

“天太晚了,我们还要赶十余里地呢,不去了。”刘振海与梁秀筠耳语了一阵后瞪了一眼何兴宇说。

“不去不行!”何兴宇板着脸,狠狠地回瞪刘振海一眼,冷冷地说:“如拒不参加,我就让你们生产队长扣你们一个月的工分,还让他开会时点名批判你们二人,甚至有可能把你们列入‘黑五类’批斗。”

“我们还是听主任的话吧。”梁秀筠拉了拉正要发作的刘振海说。

她担心的倒不是批评与批斗,而是怕队里乱扣他们二人的工分。一个社员一个月就是二百四十八分,这可不是小数。

刘振海可是一个根正苗红的贫农儿子,他根本没把阶级成分为上层中农的何兴宇放在眼里。

不过,听了梁秀筠的话,他也就不再执拗了,顺从地跟着梁秀筠与吴胜杰、何兴宇及大队会计去大队办公室接待电影队的三个职工了。

此时两名厨师已把饭菜摆在炕桌上,等候何兴宇领着三个电影队职工来用餐。

因炕桌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何兴宇就让会计搬他的办公桌放到炕前,由会计伴着另两个职工及刘振海入席。

而何兴宇与吴胜杰及梁秀筠则围着炕桌用餐,刘振海虽对何忠全的做法极为反感,但碍于面子,也没说什么。

“同志们!”坐在炕边的何兴宇操着其破锣般沙哑的嗓门,站起来,举着酒盅,与炕桌旁的吴胜杰及梁秀筠及办公桌旁的三四个人碰了杯,然后把盅内的酒一饮而尽。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东北乡间流行的盛酒器皿中白瓷小酒盅,与现在的大酒杯不同。

刘振海不怎么会喝酒,但出于礼节,也只能勉强接过何兴宇递过去的酒盅抿了一小口酒。

酒桌上的饭菜倒也很丰盛,这对刘振海与梁秀筠而言,也是一次难遇的吃喝良机。

不过,刘振海只是夹几块菜,放入嘴里嚼嚼而已,他只想早点带着梁秀筠回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走七八里的山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村里人夜间看电影,往往是成群结队地来回,而很少单独赶的。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过了一阵,刘振海倒了一盅酒,走到何兴宇面前,拿起酒壶,边给何主任的酒盅倒酒,边问。

“你急啥呀?”何兴宇皱着眉头横了刘振海一眼。

“天黑,我们还要赶七八里路呢!”刘振海把手里的酒盅往何兴宇手中的酒盅一碰,强笑着说。

“是呀。”坐在梁秀筠对面的吴胜杰看了一眼刘振海,又瞟了一眼梁秀筠,忙随和着点点头。

吴胜杰关心的倒不是他们摸黑赶路,而是面对自己看上的女子与其恋人一起黑夜回村,心里不免有点不舒服。

“我看你先回家吧!”何兴宇会意,干脆操着官腔对刘振海下命令道:“如你害怕,我派两名社员送你回家。”

“凭什么让我一个人回家?”刘振海突然勃然大怒,把酒盅往炕桌上一掷:“你算老几?”

“别,别”吴胜杰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干部”,其实也只是一名还未转正的职工而已。

可能是其影剧院的院长看他是市里的官儿的面子,想巴结他而让他任电影队队长罢了。

不过,这意味着他不久将转为正式工,毕竟他是名牌大学毕业生,来电影院,名义上称之谓是锻炼,实际上是为了捞点资本。

他转正后可以调入机关工作了,这对他而言,已是名顺言正的事了。

这样,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自然怕把事情闹大,出了人命更不好办。

“何主任,”吴胜杰皱起眉头,语气时带着恼怒的声色:“你本不该把无关人员留下来参加我们的宴会。”

“也是呀。”何主任的脸色转眼间由凶神恶煞转为和蔼可亲:“我的想法可能欠妥。”

“你的想法没有欠妥!”刘振海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何兴宇:“以后少在梁秀筠身上打主意。”

“你既然不肯接受何主任的好意,那就由我们电影队的老张与小刘一并回去吧!”

“那小梁呢?”刘振海很精明,他似乎也猜出了何主任的用意:“她不回去了?”

“不,我们把你和你女友一起送回去。”吴胜杰本来就是把事态闹大,哪敢说惹小刘发怒的话?

“还是让我派的两个社员送他们回去吧。”何兴宇有点不放心了:“你们城市人赶乡间路,万一迷了路,咋办?”

“用不着!”刘振海正在气头上,倒也没考虑两个电影队的职工人生地不熟这一点,仍气呼呼地朝何兴宇吼道:“我与小梁自己会走。”

“那样不行!”小刘担心的倒不是自己的手下人生地不熟,而是担心自己的恋人与情敌回家过夜。

倒是何兴宇多留了一点心,他担心电影队的人迷路而出事。冬天的东北的野外,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他虽勉强接受吴胜杰的想法,但送走他们后立即叫来原本送刘振海的两个社员,让他们远远跟在他们后边,等把刘振海与梁秀筠他们送回去后,把电影队的老张与小李接回来。

谁料出现了阴错阳差,何兴宇所派出的两个社员,因寒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也被头儿派出干苦差而不满,导致未能及时跟上前面的四个人。

加之刘振海为了抄近路而离开原路,翻越几道沙梁造成后边的两个社员的目标丢失。

这样,导致两名电影队队员送回小刘小梁后返回途中迷了路,两个社员问了小刘后听说老张与小刘已离开,顿时吓傻了。

这可怎么办呢?北方人,严寒天气喝酒醉后倒地而被冻死传说不少,就是夏天,据说锡盟的一个男子醉后倒地而被老mu猪啃掉半个脸而死。两个社员,自然明白严寒天气让城里人走失意味着什么。

他们急不可待地跑回大队队部,向正在边笑边喝,喝得快烂醉了的何兴宇报告两个电影队职工走失的事。

(4)

“啊!”吴胜杰一听,顿时吓得醉意全无,何兴宇也惊得眼珠瞪大得吓人。

“真是废物!”何兴宇气得浑身发抖,狠狠地把手中的酒盅往地上一掷:“我派你们是接他们回来的,不是让你们去问刘振海的。”

“可,可”那个李姓年轻社员带着哭腔问:“可现在我们把他们丢了,咋办哪。”

“咋办?去si吧!”何兴宇气急败坏地吼道。

“赶快叫来全村社员,分头去找。”还是年迈的大队会计有经验,他忙提议道。

“对,对。”吴胜杰已吓傻了。他清楚地明白,若自己的职工有个好歹,自己的仕途有可能被终结,父母本事再大也无能为力。

“快点召集全村社员分头搜寻去。”他声嘶力竭地朝着何兴宇喊道。刚才他与何兴宇兴高采烈地谈笑了好久,现在一急,自然声音与举止都失常了。

“好好。”何兴宇能说什么呢?他只恨刘振海夺爱又制造这么多麻烦。却一点也不怪自己出于权色而先惹急了刘振海。

他忙打开办公桌上的扩音器,拿起其上面的话筒大叫:“全体社员同志们听着!”

“叫他们先在大队队部集合,不能单独出去搜寻。”大队会计忙提醒道。

“嗯。”何兴宇听罢,朝会计点点头,继续喊叫:“市电影队的老张与小刘为送人而去东屯的路上走失,我们需要发扬大公无私的精神去寻找我们的战友。”

听得出,何主任的语调中,仍带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标语口号式叫法,现代年轻人可能很陌生。

大队会计似乎不太放心,又抓起桌上的电话,使劲摇起电话机上的摇把,叮呤呤地急速地摇着,先是让当年的邮电局在大队设的接线员接通东屯与东屯东边的新屯的小队队长,叫他们也立即组织人员参与寻找电影队职工的行动。

这个大队由三个自然屯组成,大队队部设在西边的耿家屯里,这个屯,据说是宋代的一个耿姓的宋朝将领驻扎的营地(这一带宋朝时是辽金的地盘,不过,宋军也常越界驻屯,因而这一带某些地方也保留着宋军驻扎而产生的村名与传说),所以叫耿家屯。其东边的两个屯,中间的叫东屯,东屯的人则叫自己的屯为主屯,把耿家屯叫西屯,叫其东边的新屯叫东屯。

人民公社成立后,这三个屯也就改称生产大队了。本来,大队队部应设在中间的那个主屯里才对,只是因为宋代那个大将军曾驻扎过的原因,因住户多,大队队部自然设在西屯里了。

三个屯里的社员们一听广播,立即响应,连夜分头出去,弄得满山遍野到处是灯光,还有此起彼伏的“老张啊,小刘哟”的喊叫声。

按理说,动员这么多人,用这么大的阵容搜寻,应该很快就找到的。毕竟,老张与小刘又不是聋哑人,到处呼喊他们的名字,很快就会听到并作出反应的。

可三屯社员们折腾了一整夜,还是未找到失联的市电影队两名职工。

这又是什么原因呢?问题恰恰发生在人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也就是这两个城里人,从未在乡下野地里活动过。因而,离开刘振海的家后,他们二个虽被刘振海送到一半路上,最后执意让刘振海回去。

结果呢?刘振海刚离开,他们就不知往哪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他们二人刚迈几步就转向,朝着大路,向东走了。

这倒好,等两个社员急匆匆跑到大队办公室向他们主任报告时,他们已走入了新屯东边的桦林屯东头去了。

自然,他们也就听不到新屯社员的急呼声了,也就在冬夜里跌跌撞撞地,无目的地向东走。

好在这里野狼早已灭绝了,虽说偶尔也听到村里的家狗的吠叫声,但也显得很远。主要是他们一听到狗叫声就朝声音的相反方向走,所以他们未进桦林屯,也未进屯东边的岔路村。

结果呢?最后他们听到火车的鸣笛,才发现自己到了平原镇。可他们并不知道耿家三屯的社员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寻找他们哪。

此时他们也已精疲力竭,倒在车站候车室门前了。

幸好他们被站台上的巡道工发现并告知站长,结果站长叫来车站里值班的职工,把候车室的门锁打开并烧开炉子,让他们进去暖和。

这个站是山屯线上的一座三等小站,所以候车室在夜间是不接客的,夜里亦无进站的旅客列车。

因贪色而把自己的两个“兵”给弄丢了。作为大学毕业的官二代,吴用杰清楚地明白其后果。他急得像小孩一样,呜呜地哭开了。

可谁料到,这场电影队职工走失事件中发生意外的不是老张与小刘,而恰恰是刘振海的女友,常被何兴宇戏称“地主崽子”的梁秀筠!

当梁秀筠从喇叭中得知送他们到村里的两个电影队员走失后,吓得全身哆嗦,竟哇地一声哭开了。

她的父母听了她的交代,脸也瞬间变白,都吓得不知如何才好。那个年代,对成分不好的人而言,摊上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首先被怀疑的必然是成分不好的人。

其父母听罢,急得不得了,忙去叫来自己的未婚女婿,让他想办法化险消灾。

“没事。”刘振海听罢,心里虽急,但也强作镇定地安慰自己的未来的妻子与老丈人:“全大队的人都进山寻找,很快就会找到。”

“不行。”梁秀筠带着哭腔,说:“我们得尽快到队部,跟着全队社员一起进山寻找。”

说着,她的身子一歪,竟吓昏过去了。

“我得马上去找大夫去。”刘振海见状,也吓傻了,忙拉开门,欲出去。

“不行!”梁秀筠的父亲忙叫住刘振海,摇摇头,说:“你尽快去小队会议室集合,随大伙进山。”

“那她什么办?”刘振海听罢,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女友,问。

“没事,她是受惊吓而昏过去了,一会就好了。”梁秀筠的父亲说。

“那好吧。”刘振海显得很无奈,但又不敢违背自己的未来的老丈人的吩咐。只好匆匆地去队部集合。

正如其父亲说的那样,刘振海刚离开不久,梁秀筠就醒了过来。她坐起来左顾右盼,慢慢想起了刚才的事。

(5)

“小刘哪去了?”她忙问。

“我让他去小队集合,进山搜寻去了。”老地主叹了口气,说:“我是担心那两个电影队的职工出事,大队主任又找我们的麻烦哪。”

“哦,”梁秀筠忙站起来,从炕上拿了条大衣,边穿边说:“我也是社员,无病无故不去进山找人,易成被怀疑对象哪。我得尽快进山找人。”

“可小队的社员可能都进山了,你一个人怎么进山。”她母亲忙挡住她的路,劝道。

老地主因年事已高,且腿脚不便,村里的人也就很少来让他参加劳动,就是大队何主任,见他走路东摆西歪,也只能皱皱眉,不过问了。

而作为地主家女儿的梁秀筠作为健全人,如不去,恐怕难说清楚。万一那两个市里来的职工出了事,那更不好交代了。

“让她走吧。”老地主从门房里提着一盏马灯,提给女儿说:“进山后仔细听周边的人的喊声,别单独去寻人。”

“知道了。”梁秀筠一边迎和着老地主的吩咐,一边接过马灯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三屯社员进山搜寻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也未找到市电影队的老张与小刘。

直到上午九点左右,大队里才传来何主任的传话:“人已找到了,是平原车站的战友们奋力抢救才让他们起死回生。”

“ma的!”刘振海一听大队派来的社员的解释,气得头也不回地往回赶。他还惦记着自己的未婚妻哪!

“什么?小梁也进山寻人去了?”到了老地主家,刘振海一听梁秀筠独自一人进山,脸刷地变白了。

“她自己执意进山,不听劝哪。”地主婆泪一把,涕一串地向自己的未婚女婿解释道。

老地主见自己的未婚女婿怒视自己,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点点头。

“我得尽快进山找她去。”听罢他们的话,刘振海头也不回地一甩房门就跑了出去。

生产队长听罢,又急了,忙向何兴宇汇报。

“那是本地人,不会出事的。”何兴宇倒没像电影放映队老张,小李走失时那样焦急了,只是淡淡地笑着说。

结果呢?主屯生产小队又折腾了一整天,直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发现梁秀筠倒在南山的一处向阳坡旁,身子已冻僵,人已失去了知觉。

生产队长连夜派马车送到太平镇,因夜间无列车,无法把她送到县城医院,只好送到太平镇卫生院急救。第二天早上才送往县医院。

县医院急诊大夫检查后说主要是冻僵了,因血液变稠,大脑供血不足而缺血,导致意识丧失,慢慢会好起来。

刘振海听罢,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心里一松,竟激动地哭了起来。

但他一想事情的经过,想到何兴宇与吴胜杰,不由又火冒三丈,不由分地赶到东林车站,买票赶回村里,第二天又跑到大队办公室。

“都是你干的好事!”一见何兴宇,刘振海就怒气冲冲地向前揪住何兴宇的衣领,捏紧拳头朝其鼻梁狠狠地砸去。

这一砸不要紧,只听得咔嚓一声,何兴宇的鼻梁骨就折了。正在气头上的刘振海还不满足,又拾起地上的一块砖头要砸何兴宇的脑袋。

“别打了。”何兴宇吓得魂儿都飞出去了,他不停地向刘振海作揖求饶。

好在此时会计正好带着几个社员从外面进来,他们见状向前挡住快要落下的砖头并摁住失去理智的刘振海。

结果呢?何兴宇连夜被送到县医院,被诊断为鼻梁骨粉碎性骨折。而李忠全则被拘留了几天。虽然他被放回,但从此也就戴上了“坏分子”的帽子。有了与其老丈人一样的“待遇”,也就是此后的运动中常被归入地富反坏一类群体挨批斗。

更奇怪的是,因医院床位紧张,何兴宇鬼使神差地被分配到与梁秀筠同一个病房里。

不过,这梁秀筠倒是没像刘振海一样对他拳打脚踢,只是冷冷地板着脸不理他。

虽然把鼻子让刘振海砸塌了,但结果也并不像他开头想的那样,从此成了塌鼻脸。好在县城里的一个远近闻名的整骨大夫,摸着他的鼻子轻轻一挤,再用浸了酒的软绵与木板一贴,其鼻梁不久恢复如初了。

不过,他也从此与刘振海结下了深仇大恨,经历了几场运动,几番沉浮,最终刘振海恢复了名誉,而他则最终成了“三种人”,这是后话。

而梁秀筠呢?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她也奇迹般地恢复了健康,又开始往常一样回村参加劳动了。

不过,这场大病,也为她埋下了终生的悔恨与感激,使其人生成了一场生死之恋的试金石。

回村后,她又面对三个年轻男子的生死般地争夺,觉得难为情。

刘振海回村后被管制劳动了几个月,然后恢复了正常的日子。但其坏分子的帽子,公社与小队也没给他摘掉。

刘振海这样了,应该不再追求梁秀筠了吧?毕竟,那个年代,一个人一旦被套上地富反坏的帽子,可能永无回头之路。

可这小子却不买账,仍追求梁秀筠不放。梁秀筠对他也一往如故。

那何兴宇呢?他也是贼心不死。趁刘振海落难成坏分子之际,他也加强了对梁秀筠的爱情攻势。

而远在市府里的吴胜杰也念念不忘其与梁秀筠的一遇之恋,在乡下巡回放电影之际,经常借故往主屯跑。

这倒也给主屯带来了一种优待,也就是主屯的电影放映次数较往年多了起来。

他是带着侥幸心理回市里汇报工作的,虽然他因贪色而差点弄出大错,但因两个职工毫毛未损而那场虚惊很快过去。

不过,其父母听说他在乡下追求一名地主家的女孩,就坚决反对。其父亲还绞尽脑筋地以在市府机关给他找工作的方式想让他死掉这份心。

但他为了常与梁秀筠来往而死也不肯到其父亲帮他找的机关当副主任。

不过,梁秀筠对他们二人并未表现丝毫的兴趣,一见他们二人就板起脸,理都不理,常让何兴宇与吴胜杰坐冷板凳。

这样,三个人角逐了近两年,最终以梁秀筠与刘振海结婚告终。

为此,何、吴二人又是吃醋,又是暴怒,质问梁秀筠为什么不接受自己的求爱。

“我是地主家的崽子。”梁秀筠用不冷不热地的自嘲来回敬这两个自己看着不顺眼的青年人:“我不想影响你们的前途。”

这当然是一种推托,一种借口。但是,她也因此而终生未遇到被遗弃的厄运。足可见,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对刘振海,她则另眼看待,常常是有叫必应,亲密无间。

两人恩爱相加,经双方亲友撮合与父母张罗,两人终于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在那个年代,爱情往往是暗中隐秘进行的,不像今天这么露骨。婚恋的神秘感,也许就是人口快速增长的催化剂,过于自由与露骨,适得其反。

不过,在二人结合前后,三个追逐者也暴露出人间的真爱与虚情。

何因?就在刘振海与梁秀筠及双方亲朋决定让他俩结婚前半年,梁秀筠开始感到身体不舒服,常感到头晕乏力。

为此,她也流露出了自己的担心,向刘振海提出分手的请求,说自己可能很快瘫痪而失去自理能力。

这一点,她冻伤住院时,医院的一个知名老大夫提醒过她,道理他也说得明明白白:那次冻僵,其脑组织严重缺血,虽说已排除,但人体部分组织有可能已发生不可逆的病变,现在正处在隐匿时期,随时可能爆发并把她置于死地。

此后,她一直对三个青年持有拒绝的态度,对何兴宇与吴胜杰,她倒没什么,一直冷冷地对待。但对于刘振海,她则不忍心伤害,以前连医生的断言都未告诉过他。

后来她感到自己身体越变越差,考虑再三,也就下决心把事情说清楚,好让刘振海打消娶自己的念头。

谁料,刘振海听后不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失望,反而提出赶快结婚。为此,他还找了双方亲属,虽未道破原因,但以双方恋爱已久为由,需要尽快结婚。

这也促使双方的不知情的亲友撮合他们的婚姻,刘振海还要求梁秀筠绝对不要把真相向亲友们说出来,省得引发不必要的阻力。

“你就不要担心我的前途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不变的真爱!”

对于刘振海这句发自肺腑的感言,梁秀梁感动得放声大哭,她直到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才叫真爱。

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但真爱却如此无私。

而何兴宇与吴胜杰就不同了。他们不知从哪儿了解到梁秀筠的情况,突然间不见他们再来找梁秀筠了。

也许,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话真应验,就在梁秀筠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刘振海不久,因刘振海向双方亲友解释时无意间走漏了嘴而让其一个亲属搞清了他们的原委,悄悄转告了何、吴二人。

这也不难理解,他们二人追求梁秀筠,自然也在其亲友身上下工夫,结果呢?他们也没白费劲,知道了自己成家立业的风险而明智地避开了。

何、吴二人的父母本来对他们的婚事抱有反对态度,现在见他们知趣地退出来了,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刘、梁二人的父母则还蒙在鼓里,那个向何、吴二人透露了梁秀筠的秘密的刘振海的表弟,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敢把其中秘密向刘、梁双方父母透露。

他可能是考虑到如说出来,刘振海可能不饶他而影响兄弟之情。

刘振海与梁秀筠的结婚倒也很顺利,婚后双方也尽情地感受爱情的美满与甜蜜。

(6)

但是,梁秀筠所担心的不幸也如期来临,婚后不到半年,有一天她突然晕倒,醒来时全身已被病魔“钉死”在炕上,动弹不了。

“老公,”她艰难地,慢慢地把沉重的头转过去,可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哀求道:“你给我一包敌百虫,求你让我马上死。求你了。”

说着,她泪流满面,她是多么希望摆脱这种难忍的痛苦啊。

“别说傻话了。”刘振海没事似的笑着,把一碗鸡蛋汤端到她跟前,又用一只白瓷羹匙掏出一半汤,吹着气冷却后轻轻地往她嘴里送。

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随着香气四溢的热汤通过梁秀筠的舌头上的味觉神经刺激其大脑中枢,使其激动的情绪顿感缓和,连轻生的念头都消失了。

是啊,眼前的这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是希望自己好好活着,否则他会感到彻骨的痛疼的。爱情,不是一个人的财产,而是两个人之间的最珍贵的真情。

不管你怎样了,应珍惜彼此间的这种情结,他是你们两个人心灵的明睸,与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

可作为以家庭为纽带的人,其婚姻有时也往往不是夫妻二人的事,而是影响到很多人的事。

这不,自从梁秀筠患病瘫痪的那天起,刘振海的父母就苦劝他们的儿子放弃这样的生活,要他与妻子离婚。

他们还借助自己的成分上的优势,通过贫协代表找梁秀筠的父母谈,要他们把女儿抬回家。

而刘振海早就向梁秀筠的父母表明自己的打算,不许他们管自己家的事。所以以说服不了刘振海为由,拒绝把女儿带回家。

刘振海的父母见软得不行,就来硬的。趁刘振海上山种地的当儿,悄悄叫来他的两个弟弟及几个侄儿,强行将炕上躺着的梁秀筠用一张破门板抬到其娘家,把她丢到其父母家的炕头就走。

刘振海晚上从地里回来后见炕上的妻子不见了,一问邻居,才知道自己的父母与其一个叔叔与两个舅舅及三个表哥一起把其妻丢到其老丈人家了,不由大怒。

“你们为什么这样做?”他跑到父母家里,质问自己的父亲。

“你傻呀?”父亲见他责怪自己,大为不满:“你想把自己的一辈子毁在那女人身上?”

“我的事你们少管。”愤怒的刘振海听到父亲的话,更加恼火,失去了理智,一脚踢飞父亲家的安在炕头边的铸铁小炉子的薄铁排烟筒。

父亲见状,大怒。他上前给刘振海一记耳光。

“别打了!”刘振海的妈妈见儿子挨了打,忙向前护住儿子,转身向老伴哭喊道。

“好!”刘振海见父亲扇自己的耳光,气得直哆嗦,指着父亲,吼道:“以后别把我当你儿子!”

“儿啊,”刘振海的母亲边抹泪,边哀求:“你就听你爹的话,跟那地主家的女儿离婚吧!”

“不!”刘振海断然拒绝其母亲的哀求:“我要照顾她一辈子!你们如不答应,那就别把我当儿子了!我走了,一辈子也不再进你们家!”

“行,行!”刘振海的父亲气极,狠狠地瞪着儿子,吼道:“滚!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样,这对倔性子父子,竟还真的中止来往,为一个地主家的女儿而互不相认了。

刘振海踢破父亲家的门冲出去后立即到其老丈人家,把不停啜泣着的妻子背回家里。

“你就别担心了,只要我在,你永远也不会被遗弃!”他边生火做饭,边安慰自己的妻子。

“都是我连累了你!你就把我送回我家吧,我求你了。”一行热泪,从梁秀筠眼里夺眶而出,她除了吃力地扭头看丈夫外,僵直的躯体完全由不得自己了。

“别听他们瞎说。”刘振海和蔼地笑着,亲昵地上前摸了一下妻子的脸,说:“宝贝儿,我可丢不下你啊。我们得一世为夫妻,终生做伴侣。”

说着,刚强的男子,一激动,眼泪也禁不住流到其两颊上。

“这样难呐!”妻子只能用额头“抚摸”丈夫的手,以此表示心中的遗憾。

“不!”刘振海抹掉脸上的泪痕,坚定地说:“与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你就别多想了!照顾你,我愿意!”

刚强的男子的这句肺腑之言,竟奠定此后的近半个世纪的悉心照顾自己瘫痪妻子的义务的基础。

此后,他也变得沉默寡言,白天下地劳动,晚上照料妻子,尽量让他快乐地过日子。

他的父母虽然多年未再来往,但到了晚年,也舍弃前嫌,常到儿子家照料儿妻,直到先后去世。

这样,刘振海也和其妻子一起慢慢变老,但他们的坎坷人生并没有因此戛然而止,仍倔强地跋涉,直至众人注目为止。

不过,随着自己的年事不断变高,刘振海老汉也开始张罗自己身后的事,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过世后妻子可能成为孤家寡人。

好在社区及其侄儿侄女们常来安慰,向他保证接过他的义务,继续细心照顾其老伴后,身患重病的老人才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但故事也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老汉去世后最难过的当然是其相伴一生的妻子——梁秀筠。

此时,老人因长年瘫痪而全身已萎缩成三四岁小孩那般瘦小,但她的头脑还算清醒。她不停地哭泣,甚至哀求社区干部及侄儿侄女给她吃安眠药,让她陪伴其老伴去。

后来,在社区妇联主任及其侄儿侄女们的劝说下,老人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后来她脸上也出现了人们难得一见的笑容。

这也许是刘振海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希望见到的结果了。

不过,我还是很不解,刘振海老人为什么毫无自私地把自己的一生绑定到一个缺少快乐的家庭里呢?

我想了许久,最终悟出其中道理,也就是,爱情,是双方的共同的付出为基础才最牢固。

愿天下有情人,珍惜自己初恋的萌动,也因此而付出一生为代价,这样的爱,虽然苦中作乐,但也是人生最珍贵的东西,即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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