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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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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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晾衣衫

(一)

第一次晾衣衫,我十岁光景,母亲是清瘦的农家少妇。

暑期,清晨。晨曦从我家屋后骆驼山树林透来的时候,鸟儿早已啾啾,村子里沸腾着一锅晨歌。屋顶上炊烟袅袅,女主人做早饭了。

母亲很忙,吃过早饭,就往田畔忙农活去了,留下前一天夜晚一家人换下的衣服。幼小的我于母亲走后,提着小盆、水桶,去万象河边洗衣。

洗衣归来,我将衣衫一股脑地晾晒在自家院子的铁绳上。

正午,母亲自田间回来,我已在灶台上奏响了锅碗瓢盆。母亲唤我:“毛子,你快出来”。我应声从厨房飘出来,来到母亲面前。“你看,你怎么晾衣服的?”母亲嗔怪。

“不就是将湿衣服铺开,直接放在绳上吗?”我似乎想向母亲表功:别看我人小,我也会洗晒衣衫了。

“不行,你小孩家家的什么也不懂。”听了母亲的话,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该怎么晾呢?”我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向母亲发问。

“将男人的衣服晾在前面,女人的衣服晾在后面啊。”母亲微笑着说。

“晾衣服也要男尊女卑啊!”我不知从哪本书里看到“男尊女卑”一词,这时候竟然用上了。

“大人的衣服晾在前面,小孩儿的衣服晾在后面。”母亲接着说。

“还有,上衣晾在上面,内裤晾在下面。”母亲正色道。

“为什么内裤晾在下面呢?”我不解。

“因为内裤如果晾在高处,人从下面钻,会霉了头。”母亲知道可真多。

听完母亲的话,我才知道晾衣衫是有学问的。原来衣服是有等级的,也分男女长幼。 幼小的我,懵懂的我,遵照母亲的话,重新晾晒了那个早晨浣洗的衣衫。

(二)

师范毕业,我已亭亭玉立,母亲人到中年。

又是暑假,又是那个屋门前有个万象河、屋后有个骆驼山的村子。

吃完早饭,母亲去池塘洗衣,留我在家里打扫屋子、翻晒书本。

洗衣归来,母亲大汗淋漓。我要帮她晾衣服,可她坚持自己晾。

待她晾完衣衫,猛抬头,看见母亲依然按照然男女长幼晾晒。凝眸细看,那衣衫皱皱巴巴地趴在绳子上。

“娘,爸爸的白衬衫直接晒在铁丝上,铁锈会染色的。”我拿过晾衣架撑好了父亲的白衬衫。

“其实一家人的上衣都可以晒在前面的,不必男在前,女在后。”娘嗯了一声。我又将一家人的上衣全部用衣架撑好,晾在铁丝绳的前面。一瞬间,雪白的、粉粉的色彩映入眼帘。

“内裤可以和裤子晾在一起的,咱不从内裤下钻来钻去,不就行了。”娘又嗯了一声。陡然发现下衣晒在一起,竟然全是黯淡的色调。不知是腿部该用深色来妆扮,还是因为深色给人以稳定感。我没有跟母亲交流晒衣衫的心得,因为这辈子她没读过书。

晾完了衣衫,和母亲聊了一会儿。抬头迎着母亲的眼神,那眼神流露出慈爱,但更多的是欣慰。我想她欣慰的该是女儿长大了,女儿的思想有她所不及。

(三)

女儿读大学,我已步入中年。

暑假,凌晨。小区后面的农户,一声鸡啼啄破了黎明,红红的朝阳升起来了,一瞬间天地明媚起来。

为赶早市,我将一家人的衣衫洗好后,不分男女长幼地晾晒在我家阳台的铁杆上。

集市归来,听见女儿絮叨开了。

“妈,你怎么将我的衬衫用长衣架撑着?这样做,衣肩蓬起来,穿在身上,难看死了。”女儿嗔怪。

细想,真是的,我晾衣衫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看来年岁渐长,我不知不觉地对生活马虎了、敷衍了。

“这文胸不能直接骑在衣架上,应该用带夹子的木衣架,把文胸倒过来夹住晾晒。”女儿又隐隐埋怨。

略一思索,女儿的话不无道理。这样晾晒,既可以让文胸快速渗出水来,还不容易变形呢。

“妈,你不要节省,该买个挂烫机了。穿皱的衣服,烫好了,再拿出来晾晒,再穿平整多了。”在女儿眼里,好像我这位做母亲的什么都不会似的。

女儿的每一次归家,短暂相处,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成长。我深深知道,女儿不再是昔日那个襁褓中的红婴了,她已摇身一变成为娉婷少女,一个有思想的少女了。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衰老的,一个成长的啊。

(原载于《信阳晚报·文化周刊 》2019年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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