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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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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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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叔在病中

清明节前几天,离世两个多月的母亲入我梦来,我深知她在召唤我回去。

弟弟在家准备了火纸、冥币、鞭炮,回到家我便用筐装着这些东西前往父母的坟地。小侄儿、小侄女赶来凑热闹,闹着去山上给爷奶磕个头。天气晴朗,老屋门前的柳树枝叶翠绿,小鸟儿在树上盘旋;山脚下的桃花,开得耀眼。走过一段山路,两个小家伙跑得飞快,一会儿小脸冒出了细密的汗滴,渐渐地,他们就放慢了脚步。

父亲长眠于老屋后的骆驼山腰十多年了,母亲的新坟依偎于父亲坟旁。

抚摸双亲的坟头,眼前浮现他们的一颦一笑,我似乎听到他们的呼吸声了。命运多舛的父亲,羸弱多病的母亲,不知有没有感应,你们的儿女、孙子来看你们了。

弟弟点了火,火纸燃烧起,红色的火焰在微风中飘摇。打开冥币,扔进火中。

小家伙双双跪在爷奶的坟前,磕了几个响头,看着他们微微闭着的眸子,父母生前疼爱他们的一幕幕呈现于眼前。待小家伙站起来,我双膝着地,虔诚地叩首,泪水湿了眼眶。心里念着:父亲、母亲,你们在这山岗上长眠,要是思念儿女,请入我梦来。

从坟地回来,听说八叔快不行了。我上街割了二斤猪肉,买了一件牛奶。来到八叔的老屋,静悄悄的,敲了几下门,没人应。邻居小奶说,自八叔患病后就搬到万象河畔的楼房里去了。

推开虚掩的门,喊了几声八婶,没有人应。找到二楼,也没见到八叔。轻轻喊了一声八叔,八叔走到院子中。第一眼看到八叔,他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八叔了。身材魁梧的他变得如电线杆般,先前的衣服穿在身上如袍子罩住他纤弱的身子;曾经红光满面的脸庞变得蜡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显得特别大,两颊也凹下去了。曾经的四方脸盘变得瘦长 。唉,八叔,怎么这般憔悴,我的心揪着疼。在父辈中,八叔如父亲一般的宽厚善良、勤劳朴实。在为数不多的尚在的父辈中,八叔年龄最小。父亲去世这些年,我对故土思念得入骨入心,很大一部分有八叔健在的缘故。

随八叔走进厢房,坐在八叔的对面,他忙着给我倒水,我将虚弱的他按在座位上。八叔跟我讲起他患病的事,原来他患的食道癌,好在发现时不算太晚。他做了手术 ,术后刚开始插管子吃流食,现在可以吃稀饭了。

“没多大事,孩子,大不了去山上陪你爸妈。”八叔坦然一笑,我发现他的笑流露出无限苦楚。八叔,六十几岁的八叔,难道也要离开人世间吗?我一时不能接受这现实,但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安慰他。

“天气暖和了,出去多走走,心情放快活些,慢慢就好了。”我微笑着说。但我知道这言语多么苍白。我怨恨自己的无能,不能拯救他不算衰老的生命。

起身离开,八叔要站起来送我,我让他进屋,说外面风大。客厅里迎着八婶,她刚从集市回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蔬。放下手中的菜蔬,八婶按我坐在沙发上。

“孩子,我的天要塌了。”八婶一脸凄然。

“你还有几个儿女啊,他们会替你撑起天来的。”我安慰着她。

“你也知道你小弟是八三年人,那年我怀着他,在外面东躲西藏,就害怕村干部把我抓回来。老天有眼,我把他生下来了。”八婶眼里闪着泪花 。八婶先前生了两个女孩儿,他和八叔渴望生个男孩儿,八婶怀小弟弟时,八叔将她送往外地。我隐隐记得小弟被八叔两口娇惯,初中没读完就辍学了。

“原来我以为你小弟是个孩子,挑不起家庭担子。你八叔这一病,幸亏有他,挂号,找医生,扶着上手术台,一切都是他在奔忙,我一个农村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什么事都做不了。”八婶欣慰地说。

“没想到小弟成长得这么快。细细想来,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八婶,你不用怕了,天塌下来,有小弟顶着。”我微笑着说。

“医生说一日多餐。你八叔出院后,一日多餐,你二妹(八婶的二女儿)天天给你八叔做饭。孩子们好像一下子都懂事了。”八婶微笑着说。

“是啊,八婶,你真的不用担心了。往后的日子里,你的儿女就是你的一片天。”我为八婶感到无比欣慰。但我恍如梦中,还是有点不相信八婶说的小弟的变化。

往年的假期,我回来陪伴母亲,常见八婶牵着孙子、孙女来母亲家串门。从她和母亲的闲谈中,我隐约知道,八婶家的小弟虽然结婚生子,这么多年小两口一直在父母的大树下乘凉。他们外出打工,孩子由老人照顾;家里的礼尚往来,他们从不过问;春节回家,他们也不操办年货。从八婶的话语中, 我能感受到她和八叔撑起一个大家庭的辛苦。春节去母亲家拜年,看到八婶家的小弟和小弟媳,虽然是两个孩子的爸妈,但他们看上去像俊美的小伙子和大姑娘。我也曾看见小弟媳放下碗,孩子不管不顾,就寻人打麻将。

“快吃苹果,孩子。”八婶把刚从集市买回的苹果拿一个给我。

“八婶,不客气。”我推辞不吃。

侄女催我吃饭,我起身告辞。八婶把我送出门外,感谢我来看八叔,也没喝到他家一口水。我说我喜欢八叔,看到他想起父亲。八婶也说他想念我父亲,忘不了他曾劝八叔带她进城治病的事。

回到弟弟家,跟弟弟说起八叔家的情况,弟弟说:“姐姐,这几年你回来少了,好多事你也不知道。八叔两口年龄也大了,他家的小弟两口不像从前了。打工回来,小弟一有空就帮助八叔干些地里的活,小弟媳抢着带孩子、做家务。”弟媳说:“是啊,他们变勤快了。八叔患了食道癌,幸亏小弟劝他去郑州肿瘤医院治疗,要不是这样,说不定八叔老坟草长好深了。八婶哭干了眼泪,害怕八叔一去,无人管她。依我看,现在八叔就是去世了,他们小两口,也会像对待八叔一样待她。”

听了弟弟、弟媳的话,我突然想到老屋门前的那棵老柳树,几年前被雷电击中,枯死了。没想到它又发了新枝!这么多年,老柳树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在凄风苦雨中,积极地向上生长,也把生命的真谛,传递给在艰难的世界里跋涉的人。

2020年8月11日星期二 信阳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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