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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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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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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边缘人

1

那年秋天,我与他结婚。母亲家住在一个小镇的街道边,我们湾子的人都和我一个姓;而他的湾子离街道较远,一个极为偏僻的小村庄,他湾子里的人,都和他一个姓。我们同在外乡的一所学校教学,结婚前,学校给我们分了两间紧邻的房子,婚后,我们将墙壁掏开,安了一扇门,就成了一个两间的套房,算是我们的婚房。我们的大多时光就在这两间极为简陋的房子里度过。

周末,偶尔回到娘家和夫家看看。

回到娘家,一个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人,我都叫不上名字来;在母亲家戏耍的孩子,那天真烂漫的笑脸,我似曾相识,但我又说不上来是谁家的孩子。母亲说,嫁出去的姑娘,哪里知道这些后来的人呢?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陪母亲上街赶集,儿时老街上的人,我都认识,现在的面孔,我认不出一张来。邻居说,嫁出去的姑娘,成了娘家的客人。只有当母亲说起谁,那谁,我的一个表叔,或者婶婶,不在了,我的心就揪着疼。我熟知的叔叔婶婶们,把我带回那些儿时的记忆,那时的我才完全拥有我的家乡。唉,在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子里,我成了边缘人。

到了夫家,和婆婆以及她家的邻居聊天,他们说到谁谁谁家的孩子考上重点大学,在京城发展不错;谁谁家的孩子在外面承包工程,发了大财。丈夫在旁边附和,显然他是知道这些人的。我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这些人的。元宵节,到婆家祖坟送灯,公公总说这是我老太,这是我老太爷。我哪里知道躺在这儿的一堆堆黄土里的人是谁啊?对于他们湾子里健在的人,我都不认识,何况这些地下的人呢?邻居的大妈说,姑娘,你不是在这儿长大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些人和他们的事情。时间长了,就慢慢认识了。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只认识夫家相邻的几户人家。至于早年出嫁的姑娘以及在外面做事的人,对于我还是陌生人。在农村,嫁到哪儿就是哪儿的人。可常年在他乡谋生的我,对于丈夫的那个湾子及他的村庄,对于我还是他乡。

2

秋天,还算年轻的我,没有停止追梦的脚步,从那个外乡的小镇中学考入了一座小城的一所中学。

来到这所学校,在我家乡的县里掀起一场不小的波澜。好多人认为,我跨越县城直接进入地市中学,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认为我是一个神话。其实,我跟他们说,我只是通过招聘考试过来的,很简单的。他们都认为我成为城市人了,对我敬而远之。来到了这座城市,听人说,它是一座古城,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当我走在浉河边,手掌轻轻抚摸那段斑驳的古城墙时,我似乎听到了古人的心跳。浉河的得名从哪儿来?城外的那座山为何叫贤山?那座战国编钟在哪儿出土?这座城市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常常在脑子里追问。走在上下班的路上,每天面对行色匆匆的的人,我就想:这座城市对于我,我没有揭开它神秘的面纱,我没有看清它的真实面目,我对它有太多的未知,我属于这座小城吗?

行走在校园里,我常怀念那淳朴的小镇学校,那一群勤奋朴实的孩子。心心念念,常于梦中回到了我那简陋的两间套房,我继续在那个大院给我的学生们播撒文学的种子。我觉得我只是这座小城和这所学校的过客,只是暂时栖居在小城的一个角落罢了。

那个学校大院,大院外的菜畦,那潺潺流淌的大堰,都是我梦中所到的地方。晴好的日子里,和丈夫回到那个大院。我的简陋的套房几易其主,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曾经熟知的同事进了县城任教或者考了公务员走了,留下的只有几个老者,和他们寒暄几句,再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了。

在一个老相识家停下,她带着我去看看校门前不远的菜园和大堰,一切都变了,当年的小田埂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菜园那儿盖上了房屋,大堰变成了荷塘。唉,我一度认为自己就是乡下人,一个乡巴佬,很大一部分就因为我曾经在这个小镇上把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留在了这里,在这儿找到了人生价值。那个熟人说,因为你走了,你成为城市人了,这儿的人和事你当然陌生了。唉,我成为乡村的边缘人。

3

在小城中学教书,我倾尽全力,和当初一样,想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过于忙碌的生活,大脑的弦崩得过紧,我极度郁闷。有一天,批完学生的作业后,我试着写下我的心绪,感到轻松多了,好像从肩上卸下一块大石头。原来写作竟然如此的美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极少的业余时间,我全拿来阅读写作。十几年笔耕不辍,换来了报刊杂志上署上我名字的文章二十万字,我沉醉在小小的喜悦中。当我回头看看身边的同事,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成为省级骨干教师、中原名师、省级学科带头人。每年暑期招生,他们的业绩和美照呈现于学校招生的海报上,羡煞人也。可当有人问我,你怎么没在学校名师的海报上?我一时无语。

偶遇一位老乡,他是77届高考生,当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郑大中文系。他说,几年前,他的老师向他推荐几篇我写的文章,他以为我很年轻,至多二三十岁,没想到我已知天命了。我知道他在批评我文章肤浅。是啊,这么多年,教学业务的繁重,有限的业余时间,我的写作太缺乏思考了。“文以载道”,鲁迅先生说,他的写作意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者的注意。沈从文先生说,他想建一座希腊的小庙,里面供奉的是人性。我既没有揭出病苦,也没有写出人性。说到地方文学圈,大家都知道是那几个大咖,他们如夜空璀璨的星星,我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唉,我只是一个平凡得再也不能平凡的人,我只是在做我自己。人生没有回头路,我慢慢地往前走。做边缘人很不错,没有谁在意,没有谁议论,我的灵魂是自由的,如此安好!

2021年7月7日 信阳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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