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红色的褂子

初夏，小城洋溢着栀子花的芳香，空气里有几分潮湿。早晨赶往学校上班，路上一个身着水红色衣服的女子映入眼帘。一种强烈的感觉刺激我的神经，撞击我的心扉。久违了水红色，恍惚间，回到了儿时的故乡的端午节，又看见邻家大华哥接对象来家里过节的情景。

堂哥大华二十几岁了，还没有对象，这可愁坏了二婶，她托人做媒，给大华找了一个对象，听说女方家是邻村的周姓人家，名字叫秀莲，比大华哥小了五六岁。秀莲读了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在家里帮父母放牛砍柴，种田锄地，什么活都干；针线活也很了得，穿针引线，描花绣朵，在姑娘媳妇堆里算是人尖子。二婶听了媒婆的介绍，心里乐开了花。但光听媒婆一面之词，二婶心里没底，他让媒婆挑个日子，带着大华哥跟秀莲见个面。见面回来，大华哥笑着跨进家门，二婶心里有底了，秀莲是个不错的姑娘。二婶也想亲眼看看秀莲是个怎样的姑娘，眼看就要过端午了，可以接到家里过节啊。家乡有一个习俗，每逢春节、端午，男方给对象送节礼，同时将女孩儿接到家里过节。（如果女孩父母对男方不满意，还要考验一番，就不让女孩到男方家；如果觉得男方家还不错，就爽快地答应女孩儿去男方家过节。）还没到端午，二婶就忙活开了，到街上给秀莲扯回了几尺水红色的确良布，按照媒婆要回的尺寸，交给街上的裁缝师傅给秀莲做褂子；再将家里收割的麦子磨成面粉，炸油糕；将大缸里的的糯米舀出来，泡一泡，用从田埂边掐回的箬竹叶包粽子。一切准备就绪，端午节的前一天，到裁缝铺取回秀莲的水红色褂子，割上二斤猪肉。大华提上二婶准备的衣服、粽子、油糕、猪肉就踏上去秀莲家的路了。

下午，大华回来了，当他出现在村口，二婶的眼睛就亮了。俊朗的大华身后，跟着一个羞羞答答的秀莲。她扎着一对麻花辫子，头发黑油油的，皮肤白净净的，尤其穿着二婶做的水红色褂子，衬得那个脸蛋，简直就像家门前三月盛开的桃花。二婶看见秀莲来了，连忙走出家门迎接，笑得合不拢嘴。就在刚才，她突然生出一个主意，打算秋天，向周家求婚，把秀莲娶进门，来年好抱个大孙子。这时村口的大柳树下站满了人，大华看见这个场面，脸上红通通的，秀莲吓得躲在大华身后。婶婶们盯着秀莲看，说二婶做的水红色褂子穿在她身上真好看，大华真有命，二婶真有福气。

秀莲到了二婶家，二婶就对大华说，他什么也不用做，陪好秀莲四处看看就行。秀莲劳动惯了，腿脚闲不住。到了家，喝了一杯水，就撸起袖子要帮二婶扫地、包粽子。二婶说这哪能行呢，第一次来家里就干活，回家了娘怪罪怎么得了？秀莲说，农村人，干活惯了。娘也是爱劳动的人，怎么会怪罪呢？这闲下来，真不适应。二婶说，要是真想干活，屋后的一块芝麻地，跟大华一块去锄锄草。秀莲爽快答应，那声音脆脆的，水嫩嫩的，就像秀莲身上穿的水红色褂子。

“大姑娘，长辫子，水红褂子俏巴子。”刚出门就碰见一群小鬼在门口大喊，看见大华带着秀莲出来，呼啦一声，又溜到远处去了。

大华背着两把锄头，秀莲在后面跟着。路边的栀子花盛开，野蔷薇花盛开，秀莲也不敢驻足，她害怕有小鬼来耍她，催促大华走快一点。经过湾子里的一片菜地，刚放了假的红红、芳芳正在菜地里浇水。看见秀莲，都放下水瓢，直起腰，看着秀莲。“唉，看见吗。秀莲的水红色褂子真好看，衬得她的脸粉嘟嘟的。”红红睁着大眼睛说。

“是的，我也想跟俺娘说，给我做这样一件褂子。”芳芳说。

“俺娘哪有钱?我准备每天放学后，到后山上挖草药，晒干，送到街上卖。凑够了钱，让俺娘给我做。”红红说。

“水红色的褂子，皮肤白的人穿得好看。住在七爷家的知青中，有一个女孩儿，也穿着这样一件褂子，就是好看。”芳芳说。

“那个女知青，我有印象，她大约从县城下放到我们湾子的，到了夏天，常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的确良褂子。她留着齐耳短发，白净净的皮肤，大大的眼睛。是知青中的一朵花。追求她的小伙子很多 。一天，看见她哭红了眼睛。听说有人欺负她。”红红说。

“唉，大人的事情，咱们不懂。我只是喜欢看那个女知青身上的水红色褂子。就跟秀莲穿的一样的好看。”芳芳说。

秀莲听见了红红、芳芳说她穿的水红色褂子好看，她心里美滋滋的。心想还是大华娘对她好，这衣服实在太好看，她也喜欢。秀莲跟着大华去了湾子北头的芝麻地里。大华跟秀莲说，怕给她的水红色褂子弄脏了，秀莲不用干活，陪着他就行。秀莲知道大华心疼她，就站在地头，看着大华锄草。大华有了秀莲的陪伴，心里那个甜蜜，真的说不出来。他问秀莲，怎么愿意跟他到家里过端午。秀莲说因为大华娘给她做了一件蓄着女孩梦的水红色褂子。

信阳浉河 2022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