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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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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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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

午后三四点,天空起了一层乌云,遮住了太阳灿烂的笑脸,对面的山峦顿时变得灰扑扑的。紧接着刮来一阵风,院子里的几棵树光秃秃的枝丫摇摇晃晃。坐在廊檐晒太阳的山菊,将大襟袄裹了裹,颤巍巍地站起来,拄着拐杖蹒跚地走出大门,朝湾子中间走一走,湿滑的泥地上留下她的一串脚印。“嘎……”“嘎……”,抬头看,头顶一只乌鸦向一棵高大的枫杨树上的窝巢飞去。山菊没有看见一个人,零丁的几户人家关门闭户,屋顶上的炊烟袅袅上升。她只好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老天不让我好过啊 ,难道寒风要把我这把老骨头留在这个冬天吗?”

山菊家住在湾子的西边,坐落在一个小山脚下。她家的正屋是多年失修的三间红砖黑瓦房,东西面一面是厨房,一面是牛棚,前面一个简易的过堂围了一个四合院,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守着这破旧的院落。进了屋子,她找到了她的小手炉,拨开中午埋在火灰里的炭火,烤了一会儿火。接着她放下手炉,慢慢地来到厨房做饭。她从碗柜里摸出一把面条放在灶台上,将锅洗净添上水,然后慢慢地来到灶塘前,坐在长板凳上,抖抖索索地抓起一把松毛点燃放进锅灶里,再抓起一把树枝塞进锅灶里。听到锅里的水开了,她站起身来将面条下到锅里,打了一个鸡蛋放进锅里(山菊喜欢吃荷包蛋)。面条熟了,山菊坐在灶塘一边烤火一边吃。一个人吃着吃着,突然哽咽了,她多想儿女回家里,她炒几个菜,有说有笑,慢慢地和他们一起吃个饭。有一次女儿一大家都来看她,她做了一大桌子菜。看着女儿一家有滋有味地吃着,她竟然兴奋得一口饭也吃不下去。

吃过晚饭,小火炉的炭火渐渐微弱,山菊洗脸烫脚就要进里屋睡觉了。她的卧室,只有一张竹薄铺(豫南山乡用竹棍、麻绳编的类似床一样的东西,但四面没有围栏)、一把黑黑的靠椅、一条泛黄的长条凳、一个古铜色的木箱子、一盏25瓦的白炽灯。睡前,她站在窗前向外看,天还没有黑,邻居家的鸭子嘎……嘎……叫着回家来。她下意识地看看手腕上的旧表,下午六点钟。打开白炽灯,她来到床前掀开被子,将小手炉放进被窝里烘烤。隔了一会儿,她慢慢地上了床,先脱下棉裤,将两腿放进被窝里,解开大襟袄上的扣子,端坐在床上,然后用两手按住小火炉的提手,嘴里哼哧哼哧直喘粗气。山菊八十多岁了,这几年背也驼了,气也短了,脱下一身棉衣她就累得够呛。坐了好大一会儿,她觉得气息顺畅了,把小火炉轻轻地放在床边的地上,才将大襟袄上的两只袖子脱掉,将袄子披在身上。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脱掉袄子,轻轻地盖在被子上,用手按了按,关了电灯,躺进被窝里。被窝里还算暖和,她一会儿就睡着了。

呜……呜……,寒风吹着哨子,屋后的竹林里“咔嚓”“咔嚓”响,窗户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山菊惊醒了,她看看表,夜里十点。她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这个点还在纺线,今夜她已经睡了四个钟头了。她想坐起来,可外面如黑锅一般的黑,湾子里一片沉寂,还是躺在被窝里吧。山菊紧紧闭着眼睛,期盼再次入睡,可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就睡不着,她从被窝里慢腾腾地爬起来,穿上袄子,打开灯,坐在床上。这时窗外的风更大了,院子里光秃秃的柿子树枝丫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唉,想想那些年,儿子满仓还小,柿子快要红的时候,他趁大人不在家爬到树上偷柿子吃。有一次被下地干活回来的她撞见了,满仓正坐在树下吃柿子,柿子还是青涩的,他小嘴巴直咧,小手掌上、衣服上沾满了柿子油。山菊放下锄头,抱他起来,把他清洗干净后,刮着他的鼻梁说:“满仓乖,柿子没熟,等熟了,跟娘说,娘给你够。”她看着满仓,爱意快溢出眼眶了。后来满仓长大离开她,柿子红了又红,再也看不到满仓偷柿子的身影了。想到这些,她拿起箱子盖上的相框,用干枯的手擦掉灰尘,端详满仓的照片。一分钟,两分钟,……她一时情绪激动,嘴唇嗫嚅几下,咧咧了嘴巴,然后俯下身子颤抖地亲吻照片上的满仓,泪水顺着她满是沟壑的脸颊流淌下来。她用袄袖子擦干了眼泪,又看了看照片,喃喃道:“孩子,不知你在外面过得咋样了。难道一点不想娘吗?娘好想你啊。娘是有对不起的地方,但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难道让我这把老骨头到死也闭不上眼吗?……”说着说着,山菊又想起了那件尘封了多年的往事。

那年,丈夫去世,留下了未成年的女儿麦青和儿子满仓。山菊觉得天要塌了,看着嗷嗷待哺的儿女,她抱着孩子嚎哭。哭完了,她擦了擦眼泪。生活还要继续,埋葬丈夫后,她咬咬牙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屋漏偏逢连阴雨,那几年天气连续干旱,她先前住的地方是平原,粮食歉收,她带着两个孩子山一程水一程逃到几十里之外的小黄湾落户。一路上,他们采地皮、捋榆钱充饥,甚至剥树皮吃,好多次饿得两眼发花走不动路了。小黄湾坐落在一个小山坳里,这儿地势低洼,水量丰沛。定居此地的有五十几口人,主要是陈姓人家,另有两户人家姓柳。山菊想自己是外姓人家,在生产队干活,总是比别人去的早,回的晚。有什么好吃的,她舍不得吃,常送给左邻右舍。邻居有什么困难,她会主动去帮衬帮衬。谁家孩子棉衣短了,她用自家的棉花和纺织的布,给人家接上一节;谁家女主人不会绣花,她会拿着绣花针手把手教。渐渐地,湾子里的人接纳了她一家。但也有人欺生,有个男人看她没有男人撑腰,占她家的地界、山界。她在背后偷偷流下了多少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有时她也会想人家不欺负孤儿寡母,会欺负谁?

满仓渐渐长大,他身姿挺拔,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十几岁时跟着村里人去了武汉打工,开了眼界,接受了城市新思想的洗礼,穿衣打扮跟村子里的青年不一样。他喜欢将白衬衫掖在牛仔裤里,还喜欢扎皮带穿皮鞋,骑着二八自行车在公路上来回穿梭。村子里大姑娘小媳妇的眼睛,见了他就挪不开了,家里的门槛被媒婆踩断了。让人想不到的是,山菊选择了一个周姓人家的姑娘做儿媳,因为周姓人家是大户,这个家族在村子里有几十口人。她心想,这下总没有人欺负她家了吧。

满仓说:“那个姑娘长得丑。”

山菊说:“人家姑娘还没长开,长大了就好看了。”

满仓说:“那个姑娘傻乎乎的。”

山菊说:“她长大了就不傻了。”

就这样,山菊硬作主张,将周家姑娘娶进了门。刚结婚时,满仓怕山菊为难,和新娘子相处一段时间,可满仓看新娘是越看越不顺眼,他实在不愿委屈自己,趁山菊不在家时,偷偷地又跑到武汉打工,几年也不回。新媳妇傻点,也能感受到丈夫待她冷漠,常常一个人在家里哭泣,有时赌气跑到娘家住好长时间不回家。这可急坏了山菊,她担心小两口这样下去,家会散掉的,于是一个人跑到武汉找满仓去。多方打听,找到了满仓打工的地方。看到了山菊,满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大字不识、窝在小山沟的娘,竟然跑到了大武汉。满仓将娘带到他住的地方,山菊着才知道儿子瞒着她,在外面找个相好的,他们像真的夫妻一样住在一起。满仓和相好的好吃好喝地招待娘。娘劝满仓回家过年,和周家姑娘好好过日子。可是怎么劝也劝不动,满仓就是坚持不回去。娘拗不过满仓,住了几天就回去了。临走时,满仓相好的给娘买了衣服和点心,还买了车票,送她去车站。山菊很感动,含泪离开了武汉 ……

唉,一晃就几十年了,山菊想着当年去武汉找儿子满仓的情景,觉得就如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满仓的相好漂亮还能干,咱家要是娶上那样的儿媳多好啊。”说完叹息一声,“这人都是命啊,都是命啊!”热泪顺着山菊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她在空寂的夜里轻轻地哭泣,不知道哭了多久,她觉得好累,轻轻脱下大襟袄,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山菊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和小满仓在山上跑啊,跑啊。小满仓在前面说,娘,快点啊。她一路小跑跟上去,累得气喘吁吁,但她的脸上笑开了花。

“娘,我要去那边的山上摘山楂吃。”

“不能去,那山楂长在刺条子里,扎人。”

“我就是想去摘嘛。”

“好,好,好,娘帮你摘。”

“嗯,俺娘真好。”

“娘,我想去抓蜻蜓。”

“去吧,小心别掉进沟里”

“娘,狗尾巴草为什么对我点头啊?”

“因为你长得好看,它喜欢你啊。”

山菊和满仓在山上玩了一会儿,山菊要干活了。

“满仓,娘要锄地,你在那边玩一会儿,不要走远。”

“好的,娘。”

“嗡嗡”,“嗡嗡”,山菊听见一阵阵声音,原来满仓捅了马蜂窝,一群蜂子追着满仓跑,一会儿满仓的脸上、身上长满了红包包。这可怎么办啊?她听说刚生了孩子的女人乳汁涂在上面,可以消肿,于是她抱起小满仓朝湾子里跑,邻家的女人将乳汁涂在小满仓脸上身上。不久,小满仓身上、脸上的红包包果然消失了。

“满仓,娘要砍点柴禾,你不要捅马蜂窝了,到那边和小伙伴玩,一会儿就过我这边来。”

“好的,我一会儿就回来看娘。”

“喂,山菊嫂子,你家满仓,你管不管,刚才他和几个小孩偷生产队的豌豆,被我逮着了,我把他交给你。”说着,将满仓推到山菊面前。山菊抓起一根刺条,狠狠地抽打满仓:“看你还偷东西,看你还长不长记性。再偷东西,我见一次打一次。”满仓抱着头,紧咬牙关,忍着不流泪。那晚,满仓没吃饭,就上床睡觉了。待山菊睡觉时,满仓还在梦中抽噎着。她捧着满仓的脸,哭了起来。满仓醒来,看着娘,说:“娘,我再也不偷生产队的东西了。”山菊将满仓抱得更紧了。

“啪啪”,“啪啪”,这声音把山菊惊醒了。她仔细听,是屋檐的冰挂掉落在地上。她想起刚才做的梦,摸摸眼眶,还是潮湿的,刚才她哭了。她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可是睡不着。睡不着,就睡不着。她又慢慢爬起来,披上棉袄,坐在床上。打开灯,她朝屋子四周环顾一下,陡然觉得房子太空了(其实以前也是这样,只是那会儿山菊没这样感觉)。想想年轻那会儿,丈夫待她真好啊。两个人一起上山砍柴,一起去生产队挖红薯。山菊干活回家,累得不想动,丈夫总是对她说:“你歇会儿,我来做饭、喂猪。”冬天的早晨,山菊怕冷,丈夫天没亮就起来做饭,之后在火盆里生起了火,给她的棉衣烤得暖和和的递给她,她才慢慢起床。那时候也穷,家里也没有什么家具,但她没觉得房子空荡荡的。丈夫四十出头就走了,听人说,阴间的人不会老的,丈夫永远就是那个模样。她想,自己现在满头白发,弯腰驼背的,她要是死了,到了阴间,恐怕丈夫认不出她了。认不出就认不出呗,到了阴间一定找他算账,这么多年替他拉扯儿女,替他守着这个家,经历的酸甜苦辣,他怎么知道?

山菊家的院子除了柿子树,还有桃树、枣树。卧室的门帘又被掀起了,屋外又刮起了一阵风,“吱呀”“吱呀”的声音送入山菊的耳鼓,她知道那是院子里的桃树、枣树干枯的枝丫在风中发出的声音。白天坐在廊檐上晒太阳时,看着荒寂院子,心里的那个滋味真是说不出。那些年,每年春天,麦青和满仓看见桃树、枣树刚挂果,就嚷嚷要吃,惹得她拿起小棍要打两孩子的屁股。山菊坐在院子里做针线活,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打闹闹,把山菊刚纳的鞋底搞得脏兮兮的。山菊总是说:“小兔崽子,给我滚远点。”这下好了,都滚得远远的。麦青嫁到十里外的镇上,满仓跑到那么远打工。“要是孩子都不长大,该多好啊。”山菊长叹一声。

呜……呜……窗外的风更大了,山菊感觉屋顶穿过来一阵冷风,外屋的门又“哐当”“哐当”的响,屋后的竹林子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山菊看看手表,夜里两点了。还是睡吧,她轻轻地脱下了大襟袄,拉灭了灯,房子陷入无边的黑暗中。被窝不暖和了,四面透风。她伸手拍拍被子,拽拽被角。“那死鬼活着时 ,为我掖被子,暖被窝,我现在再冷得很他也不知道咯。”她嘟囔着。“不想这些伤心的事,好好睡一觉吧”她又安慰自己。

也许是因为情绪波动大,山菊累了,一会儿就入睡了。冬日的村庄一片死寂,只听见山风的呜咽,山泉的哀鸣。

“汪汪”“汪汪”“汪汪”,狗叫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山菊被惊醒了,她愣了一下,这是自己家的狗叫吗?仔细听听,还真是自家的狗,好像在前门的大门口叫唤。难道有贼吗?快过年了,贼是不是半夜来偷腊肉啊?山菊想,她一个孤老婆子没有腌腊肉,不怕他偷。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不用怕了。要说有一样东西值点钱,就是前面门廊子里停放着她的一副棺材。可那样的大家伙,贼也偷不走啊。山菊越想越想笑,禁不住发出笑声。唉,又睡不着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身子朝里,一会儿身子朝外,一会儿仰面睡,一会儿趴着睡,还是睡不着。睡不着就睡不着,坐起来吧,坐起来舒服些。她又撑起了身子,穿上大襟袄子,打开了灯。她的视线落到了木箱子上的一筐挂面,那是几天前女儿麦青看望她送来的。“妮子啊,娘也想你啊!”山菊干瘪的嘴撇了撇,她想起了去麦青家的情景。

山菊七十多岁那些年,最喜欢去女儿麦青家,一住就是个把月。女婿上街买回鸡、鸭等,用紫砂罐炖得烂烂的,她每次都吃得很香。她睡的床,被褥柔软暖和。生病了,女婿带她去镇上医院看病。女婿每次送她回去,她眼泪汪汪的。她到八十多岁了,最大的愿望还是去女儿麦青家。可是,她们那儿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八十岁的老人不能在女儿家过夜,万一……“养儿防老”,她有儿子,到了晚年自然跟着儿子养老。她每次去女儿家住几天,左邻右舍总是劝麦青将她送回家。麦青夫妻常跟邻里说,她身体好着呢,没事的。可邻居们说上了岁数的,谁能说的了。这话传到她耳朵里,她不敢再到女儿家去了。偶尔到麦青那个镇上赶集,天黑前也让女婿送她回家。“唉,多想去妮儿家了,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

想想满仓,现在五十多岁了,还在武汉打工。多少年了,傻乎乎的周家姑娘,预感到满仓不要她了。在这山沟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是离了婚,娘家人会觉得丢面子的;山菊一个孤老婆子也不敢让满仓离婚,她怕周家人找上门来闹事。她常常劝周姑娘,男人就是这个德行,再等几年,老了他就会回来的。周姑娘没说什么,只是不愿意照顾山菊,有事没事朝娘家跑。这次去娘家很长时间了,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突然,山菊觉得胸口疼,她捂着胸口,嘴里喃喃:“儿啊,娘想你啊!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儿子跟没儿子有啥两样?唉,命苦啊。”两行热泪在山菊满是沟壑的脸上肆意流淌。

呜……呜……,北风越刮越大了,屋后小山的松树“嗖嗖”“嗖嗖”地响着,院子里那个柿子树光秃秃的枝丫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山菊打了个寒颤,她脱下大襟袄子,慢慢地躺进被窝里。她抽噎一会儿,渐渐进入梦乡。

“嘎……咯儿……咯儿”,“嘎……咯儿……咯儿”,不知是谁家的公鸡打鸣,把山菊惊醒了。山菊睁开眼,朝窗户外看看,外边一团漆黑。公鸡怎么叫得这么早?这是第几遍鸡叫?离天亮还早呢,山菊又闭上眼,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轻声说:“快睡吧,快快睡着吧。”可她越这样说,越是睡不着。她又一次在床上翻来覆去。

还是坐起来吧,这样躺着真难受,她慢慢地钻出被窝,将被子上的大襟袄披在身上,将白炽灯打开,又一次端坐在床上。

“满仓长大了,村子里有人去武汉挣钱了,满仓不喜欢干田地活,跟人去武汉打工了。以前他是回来的,给我买些衣服啊、营养品啊,陪我住上几天的,我那个高兴啊。……他不喜欢他媳妇,跟她结婚了,过年也不回来,一走就是几年。“满仓要是长不大,该多好啊。”山菊对着空旷的屋子一遍又一遍嘟囔。

不知过了多久,外屋的公鸡叫了,山菊朝窗外看看,只看见一点点微弱的光。“还是躺下睡会吧,这冬夜好长啊,简直没有尽头。”她又一次脱下袄子慢慢地躺进被窝里。

奇怪,她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她看见院子里开满了粉色的桃花、白色的枣花、黄色的柿子花,角落里前年才栽的一棵小樱花树第一次绽放粉白的花朵,满仓回来了,麦青带着孩子们也回来了。麦青忙着做饭,满仓逗着孩子玩,“姥姥!”“哎!”“舅舅!”“哎!”“嘿嘿嘿”,“咯咯咯”,笑声洒满了整个院落。

信阳浉河 2024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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