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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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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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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室与小动物们

我的办公室很简陋,至今仍保留着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风貌。四周都是荒草,虽然我尽力开辟出一小片花圃,但依然有杂草不断的滋生。虽无苔痕上阶绿,却有草色入帘青;虽然谈笑无鸿儒,却也往来无白丁。我称之为“陋室”决不是自诩刘禹锡,而仅是字面意义上的陋室而已。

因其简陋,又野草丛生,加之少有人来,就多了很多小动物,我便也不寂寞了。蚊虫蚂蚱之类的自不必说,这里只说几种有趣的小动物。

一 壁虎

我第一次搬进这陋室,首先来迎接我的就是壁虎。

门是纤维板的木门,门鼻上挂着的是三环锁,我拿钥匙开锁,就在我摘锁的瞬间,一只壁虎叭的一声掉在锁上。我大叫一声向后跳出一米多远。我的叫声也惊扰了这个小家伙,它又叭的一声掉在地上,哧溜一声跑没了影。惊魂甫定的我暗自庆幸它没有掉在我的手上。

我对于这种快速爬行长着长尾巴的东西有种天然的恐惧,虽然那只壁虎很小,加上尾巴也就有十公分左右,但一想到它凉冰冰、滑腻腻的感觉就直起鸡皮疙瘩。

对于壁虎的最初印象缘自小学的那篇课文,知道它是吃蚊子的,还有就是它尾巴的神奇再生功能。但我对它还是没有什么好感,大概来自民间流传的壁虎之毒,传说壁虎之尿甚毒,入眼则瞎,入耳则聋,滴到人身上就会引起溃烂,吃了它爬过的东西就会中毒,更有甚者说“其精剧毒,人食之化为脓水”,因此古人将其列为“五毒”之一。当然这些都是谬传,但却奠定了它不受人喜爱的群众基础。总之,我只暗自祈祷不要再次见到它。

然而,它先我而来,不知已在这里盘踞了多久,似乎它才是这里的主人,我倒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访客。它总是与我不期而遇,制造各种惊吓。有时是在关窗时,它叭的一声掉在窗台上;有时是我开门,它叭嗒掉在地上。它在我的尖叫声中一溜烟地逃走,而我则目送它消失再去干别的事情。几次之后我发现,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回荡着我的叫声也挺无趣的。后来我就不叫了,关窗前先试探性的敲一下窗,等它掉下来,仿佛是我在提醒它下班了,它下来,我默默地注视它离开,再去关窗。它若没下来,我还会觉得有点小意外,不知道它去哪捉虫还没回来。

我干我的活,它捉它的虫,我们就这样和睦共处了。工作时间它不会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我也不会去招惹它,只在上下班的时候打个招呼而已。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开门的时候正在接电话,没有注意,看到它掉下来就迈步进了门。等我再出门的时候,发现它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一定是被我不小心踩到了,我忽然觉得很难过,希望它只是昏过去了,希望它的再生功能能让它翻个身又快速地走掉。于是我绕开它,给它时间,等它醒来。然而它并没有消失。我把它埋在了门前的树下。

后来的某一天,在我关窗的时候,一只壁虎掉在窗台上,哧溜一声逃走了。我竟有些欣喜,仿佛又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这只和原来那只体型差不多,我想这大概是它的兄弟吧,这才想起我之前从来没有注意我见到的是它还是它们。但无论如何,以后我会加倍小心,小心不要再踩死它,也小心不要让它掉在我的手上或脖子上。

二 细腰蜂

壁虎是只有上下班才能见到,有一个小家伙却是白天光顾的,那是一只细腰蜂。

一天,我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忽然听到一阵“嗡嗡”的叫声,听起来应该是一只体量挺大的苍蝇。我拿起苍蝇拍,蹑手蹑脚地循声找去,走到窗前发现是一只蜂子,我不知道它的学名,只见它细脚伶仃,腰也细细的,看起来蛮弱的样子。但我举到半空的拍子还是没敢落下,我怕它会来蜇我。

我小心地把靠近它的那扇窗打开,退回到电脑后面,等着它飞出去。它并不关心我,只是用脑袋抵在玻璃上嗡嗡地叫,在上上下下不超过五公分的范围内移动着身体,就是飞不出去。大概是它记的位置有点偏差,然而它却固执地想从那里冲出去,其实距离窗口也就有十多公分。我看着它笨拙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想上去帮它一把,可我不敢,怕它误会而来蜇我。

十分钟后,我先失去了耐心,不去管它了,任凭它嗡嗡地叫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才飞出去的。查过资料才知道它叫细腰蜂,不是群居,攻击性也没有马蜂那么强,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它又来了,这次它已经是轻车熟路了,进进出出毫无阻碍。它进来的时候,我看到它细长的腿上悬着些泥巴样的东西,不禁有些好奇:人家蜜蜂腿上沾着花粉,它腿上却沾着泥,莫不是跟别的蜜蜂打架掉到泥里了?它飞走后,我跑到它呆的地方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它是在建房子!它已经在我的暖气片的一侧用泥筑了一个巢。这巢已经初具规模,呈一个倒圆锥体贴在暖气片上,中间有一个细长的洞。这完全不像蜜蜂那种紧密排列的六边形的蜂巢,而是一个单独的巢穴。我想象它晚上归巢时,头朝上把自己细长的身体装进那个细长的洞里,收敛了翅膀,像一只茧一样安静。然而并不是这样的,它会把捉来的蜘蛛之类的小虫放进去,然后把自己的卵产在里面,再把口封好,一、二个月后就会飞出另外一只细腰蜂。

我慨叹它的精巧,那泥做的巢看起来坚实致密,内壁非常光滑,难以想像它是如何完成的。看来它一点都不笨拙,而且还应该算做昆虫里面的能工巧匠呢。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它也时常会飞进飞出,并在旁边又建了一个相同的巢穴,然而,这两个巢穴都没有封口,可见它并没有在里面产卵。它到后来也没有再出现,不知道它是不是又忘记了来路,还是又在别处建起了新巢,并产下了它的宝宝。

到现在,那两个小小的巢穴还一直留在那里,随时等待着主人的到来。

三 黄鼠狼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门外的水泥地冻裂了,隆起一个大包,导致大门关不严,这就给了那个不速之客以可乘之机。

它几时光临的我也不甚清楚。有一天,它在办公室一堆空白资料上便溺,我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晚上悄悄潜了进来。直到有一天,同事开门时看到它惊惶出逃的尾巴,才知道原来是一只黄鼠狼。

对于黄鼠狼的大名我们都不陌生,而且也远不止黄鼠狼给鸡拜年那么简单。同事大姐神经紧张,一口气讲了好几个农村关于黄鼠狼附体之类的传说,还详细描述了被附体的人如何的疯颠,配合她神经兮兮的表情,让人毛骨悚然。虽然我并不迷信,但也不喜欢这个随地大小便的客人,于是开始了“扫黄”行动。

首先是来个彻底的大扫除,但有些不太常用的橱子,谁也不敢动,生怕一打开刚好看到那个“黄大仙”,最终也只是壮着胆子过去敲一下橱子门,把它吓跑也就算了。然后又找人把墙上所有的缝隙、孔洞都堵上,想它定是进不来了。

然而,当晚我的抽屉就遭到了洗劫。放在抽屉里的松露巧克力被它搬出来,散落得到处都是,抽屉里、桌子上的文件都盖上了沾了巧克力的小爪子印。循着爪子印一直跟到办公室外的草丛里,见到几颗巧克力,不知是它藏下的,还是掉落的,看来它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看着那小小的爪子印,知道这“大仙”一定是个小个子。以前听说的种种,总觉得既然吃鸡就一定比鸡大,但现在看来,应该和一只大个的老鼠差不多。最先扔掉了那些松露巧克力,然后把它所有可能接触的东西也统统扔掉,打扫了几遍之后,仍觉得屋里有种异味,大概就是黄鼠狼的骚味吧。这才想到原来是忽略了那扇关不严的大门,为了断绝后患,我决定换掉大门。

同时,四处打听对付“黄大仙”的方法。问来问去,这些离开农村几十年的同事们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但我得到大家一致的忠告:切不可惹怒了它。看来,虽然移居城市多年,对于“黄大仙”的传说还都是有所耳闻的。

来安装防盗门的师傅三十多岁,操一口鲁西南的方言,我想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跟他攀谈起来。“黄鼠狼可是有灵性的,可千万不敢惹呀。”师傅说,我赶紧给他倒了杯茶,师傅告诉我,在他们那里,会把老头烟斗里那种经年的老烟油抹到门框上,它就不进来了。临走师傅还嘱咐我:“你换了门,可一定先把它老人家请出去再锁门啊。”

师傅走了,我可犯了愁,上哪找抽旱烟的老头去呀?想来想去,用烟油也无非是因为那东西气味难闻,找个同样有气味的东西替代也行吧。于是我想到了咖啡粉,虽然对我来说是一种美味,但很多上了年纪的人是不习惯那种味道的,想来这位“大仙”也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对于这种泊来品的味道应该也不太喜欢吧。于是,把咖啡粉沿着门框撒了一溜,只是可惜了朋友飘洋过海带回来,却被派做了这种用场。

师傅说要把它请出去,可我不知道怎么个“请”法,但我决不想把它留在这里。于是,找来所有能敲出声的东西,挨个房间敲一遍,只想把它吓跑就好了。这是我的陋室最吵闹的一次,后来想起来也觉得好笑,那东西应该也是怕人的,大白天它大概也不敢呆在屋里的。但当时有种急病乱投医的样子,折腾了半天也没见它的影子,等了五分钟后,我才郑重的关上那扇密封严实的防盗门。

自此,那位“黄大仙”再也没有造访过我的陋室。

现在,最时常光顾陋室的还是壁虎兄弟,还有豆娘,偶尔会有误闯进来的麻雀,两个蜂巢还是空着。门口的草丛里,见过小猫还有流浪狗,有一次居然看见一只野兔。它们的出现都为我的陋室凭添了许多的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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