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燕子

燕子，在雨中，像一只被狂风卷走的落叶，在空中上下翻飞。雨下得世界一片迷蒙，硕大的雨点狂乱地打在燕子的翅膀上，尾巴上，它已经控制不住方向了，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拼命睁开眼睛，甚至都分不清天和地了。这个夏天的雨可真大！

它好不容易控制好身体的平衡，又一阵风再次把它卷起，狠狠地抛了出去。这次它还来不及想，已经被重重地摔在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之后，它就失去了知觉。

当它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双温暖的小手里。它试图抬起翅膀，可那翅膀重得像块石头。但那小手的主人显然感觉到它在动，“快看！妈妈，它醒了！它醒了！”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但它没有听到妈妈的回答，只感觉到她的手在它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那只手那么温柔，充满了怜爱，就像小时候燕子妈妈温暖的怀抱。

燕子有些力气了，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原来这里是一个公交站台，刚才撞到的一定是站台上的广告牌。小男孩有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大号的雨衣，他没有戴帽子，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前额上。

“小燕子，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回家呢？”小男孩忽闪着眼睛在跟燕子说话。

“都怪我自己贪玩，飞得远了，突然下起雨来，来不及回家了。”燕子回答，它知道小男孩听不见，也听不懂，但它还是用眼睛回答了他的问题。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刚才，你掉在地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小男孩自顾自的跟燕子说。他的妈妈不出声，只是轻抚着他的头。

“下一班车几点啊？”一个粗鲁的男人从马路对面冲过来，瓮声瓮气的问小男孩的妈妈。

妈妈摆摆手，表示不知道。

“奇怪！问你话也不答，你是哑巴吗？真没礼貌。”那男人气呼呼地说。

“我妈妈不会说话。”小男孩怯怯地说。

“哦，真是哑巴呀！难怪呢。”那男人大声说，一边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男孩的妈妈。

“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小男孩大声说，眼睛里闪动着委屈的泪水。

“哑巴就是哑巴，还不让人说吗。”那男人不屑地说。

妈妈把小男孩拉到自己身边，生怕孩子或是那男人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

那男人显然没心思答理这母子俩，焦躁地点燃一根烟，使劲的抽着，来回踱着步。雨已经停了，他不时的望一望天空，无意中的一瞥，让他发现了停在一边的一辆泔水车。

“倒霉！碰到一个哑巴不说，还碰到泔水车。谁把泔水车停在这的？怪不得这么难闻。”那男人边说边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泔水车。

“你干吗踢我们的车！”小男孩生气的说。

“你们的车啊。我踢了又怎么样？谁让你们停在这的，这么臭。”

小男孩真想冲上去揍他一顿，被妈妈一把拽住了。

这时，一辆豪华车从站台边冲过去，溅起一大片水花，正好溅在那个男人身上。男人气急败坏地咒骂起来。“开个好车了不起呀，一点公德心都没有，溅别人一身水也不知道道歉，什么素质呀！”

正在他骂得起劲的时候，公交车来了，那个男人还没骂够，看到车来了，恶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又使劲碾了一脚，上车之前还不忘记用鄙夷的目光瞪一眼躲在一边的母子俩。

那男人走了，小男孩放声大哭起来。他讨厌那个男人叫他妈妈是“哑巴”，他讨厌那辆泔水车，他讨厌班上的同学嫌弃他身上的泔水味，他讨厌每天坐在泔水车上，看着那些坐在高级轿车里的同学嘲笑的表情。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的？不是说人生来都是公平的吗？

妈妈无声地啜泣着，她默默地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头。这世界就是这样的，可是要怎样解释给他听呢？这个小小的心灵该如何体会这种无奈呢？

燕子感受到了他的悲伤，他的气愤，不安的抖动了一下。小男孩停止了哭泣，低头抚摸着燕子，这只无家可归的燕子岂不是比他更可怜吗？

这时，雨已经停了，雨后的街道很安静。

“妈妈，小美还会来吗？”小男孩满是期盼的目光望向妈妈。

妈妈坚定的点点头。小美是班上最漂亮的，也是成绩最好的女生，最重要的是，她是唯一一个在同学们都欺负他的时候还肯帮他说话的人。老师组织了一个“图书漂流”的活动，小美和他分在一组，他们提前约好了今天在这里交换图书的。这么大的雨，小美不会不来了吧？不，她一定会来的。毕竟她是班上唯一一个不嫌弃他身上泔水味的同学。

“妈妈，看，小美来了。”男孩兴奋的指着远处驶来的一辆红色车子给妈妈看，他认识小美妈妈的车，他每天放学都看着小美上这辆车，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车，但在他看来，这是最美的一辆车。

果然，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小美和她的漂亮妈妈走过来。“真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小美妈妈抱歉地说，“小美一定要给小杰多带几本书，所以来晚了。”小杰非常喜欢听小美妈妈说话，她的语气那么轻柔，声音那么甜美，他想，如果我的妈妈能说话，声音应该也是这么好听的。小杰妈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妈妈，快看，小杰抓到一只燕子！”小美惊奇地发现了小杰手上捧着的燕子。

“不是我抓的，是它受伤了，掉在地上，我捡到的。”小杰说。

“哦，真可怜呀！”小美和妈妈异口同声地说。

“你要拿它怎么办呢？”小美问。

“我要把它带回家，等它养好伤再送它回家。”

“那你一定要照顾好它呀！到时候我跟你一起送它回家，可以吗？”

“当然！”小杰一副男子汉的模样。

“让我抱一会吧。”小美说。

“好，小心点啊。”小杰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把燕子递到小美手里。

“那里有我给你带来的书，我又多给你拿了几本，你看完了一起还我吧。”

“好。”小杰小心地翻看着小美带来的书，是那种印刷非常精美的绘本。小杰每次在书店里看到它们都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知道这种书好贵的，妈妈是不会给他买这种书的。小杰捧在手里，就像捧着那只燕子一样小心翼翼，仿佛会弄疼了它一样。

“小杰妈妈，那我们先走了，有空带小杰来我们家做客吧。”小美妈妈说。小杰妈妈使劲点点头。

“小杰，你可要照顾好小燕子呀。”小美妈妈摸着小杰的头说。

“嗯，我会照顾好的。”小杰肯定的答道。

小杰目送小美的车走远，高兴的捧着他的书和那只燕子，坐上妈妈的泔水车，这次，他觉得泔水车有什么不好呀？雨后的空气清新得让人想唱歌，风吹在脸上的感觉轻柔的像妈妈的手。小杰想，我一定会照顾好小燕子，让它尽快好起来，到时候我会和小美一起送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