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张趋明的头像

张趋明

网站用户

小说
201906/28
分享

遇见星光之后

 

张趋明

 

  生机勃勃的声音在体内流淌着。

  跌倒了第九十九次,搏斗着不公与地心引力。三岛安吾围着花色的头巾,尝试着下一次内转跟翻。大学图书馆前的广场聚集着三五个滑手,三岛安吾的滑板是这里面最普通的,黑色的板面,纯木原色的板身,白色的轮子。但三岛是这里面最刻苦的一个,最大胆的一个,也是摔得最多的一个。

  The barren moon

  月色暗淡,更多的是路灯平静忧伤的光,略有些闪烁地笼罩着滑手。

  看着从图书馆走出的背着书包的短发女孩,三岛有一种déjà vu的感觉。三岛转过头,继续集中注意力,准备下一次跳跃。

  零落着的,一个然后又一个的人从图书馆里走出。已经23点11分了,时间不早,回去了,三岛踩着滑板离开了广场。

  回到了宿舍,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一股薰衣草的清香。俊二还在端着一本围棋布局大全,如同一只蛀虫一样死死地琢磨着。紫苑躺在床上已经睡了,看着他的书桌上,摆放的都是他明天早上要完成的又一堆练习,他的书架上比其他人多了八九本的习题集。

  “喂,俊二。”三岛小声的说道。

  “紫苑十点半就上床睡觉,你就应该把灯关掉才是啊。怎么现在还开着呢?

  “好好,我以后开台灯就是了。”俊二有些不好意思的赔笑道。

  “敦君呢?”三岛看到敦的椅子上放着不知道是昨天还是今天脱下的臭袜子。

  “可能又在宅室吧?”俊二也不怎么关心这事。

  三岛摇了摇头,开了宿舍门走了出去。穿过过道,过道上贴满了社团活动的宣传海报,学校的通知,校报,以及学校里各种收集八卦资料,绯闻信息的经批准的,未经批准的报纸。可能是由于懒得去撕,去扣那胶水粘的严严实实的海报,所以大家都习惯直接把新的贴在旧的上面,以至于墙壁仿佛穿了一件薄款的羽绒服。不小心撞上墙,倒还不会痛,或许这就是它唯一的优点了吧。大家都把简易的鞋柜摆在外面,以至于过道里总是充满着一股酸爽的味道,过道里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快递的纸箱居多,问他们为什么不扔,他们总说学园祭或者社团巡演的时候总会用到,其实也没有实际利用起来过几回。还有一些学长留下来的“遗产”,比如服装设计专业的学长留下来的人台假人啊,地理科学专业的学长留下来的地势地貌模拟结构模型啊,学医的学长留下来的人体骨骼模型······除此之外,还有前辈的旧书,塑料衣架,笨重的复古老旧收音机。也有前辈留下来的谁也看不懂的“伟大画作”,用木头筷子搭建的埃菲尔铁塔。总之,过道是一个拥挤的,充满着腐朽和历史气息的地方。

   离过道尽头还有大概三间左右的地方便是宅室了,而走廊的尽头是公用的洗手间和晒被子的平台。

  三岛推门进去,宅室里堆放着几乎可以顶到天花板的漫画书,甚至他们直接用书当墙把房间分成了几个部分。在靠真正的墙的地方都摆放着高大的黑色木头框架的,不断有木屑掉下的透明玻璃柜子,里面数不清的手办如同深处抓娃娃机一样紧密地堆叠在里面。若是有谁稍微一开门,或许就会引发手办海啸。地上放着十几床的被子,敦君和其他人一样窝在公用的发潮发臭的被子里,一边用手抓着薯片,一边单手拿着漫画书看着。枕头旁边散落着白色的纸团。

  “回去了。”三岛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敦,说道。

  “啊?”敦君将几乎贴着脸的漫画书移下,好让视线可以看到三岛,却也不愿视线过多地交汇,仅移出一点的空间。

  三岛反手丢出一瓶可乐。易拉罐眼看就要砸到敦君的脸上,敦君将手从薯片袋中抽出,一把抓住了可乐。

  “好啦,好啦,我回去。”敦君将书放下,舔了舔沾着薯片屑和调味粉的手指。

  回到宿舍,敦君把袜子放到阳台的自己的桶里。稍微洗漱后,便上床看起了手机。三岛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刷过每一颗牙齿,用心擦拭着身上,太迟了,今晚洗澡是不太可能的了。看了一会儿国木田独步的散文,三岛上床睡觉。平躺着,睁着眼睛,明天又是日曜日(星期天)了啊。敦君手机的光射到天花板上,又反射到三岛的眼睛里。三岛侧过身子,将被子盖在耳朵上,躲避烦人的光线。即使是夜深时分,敦君还时不时克制地从鼻孔里喷出气体,稍稍晃动了床架。

  明天就要到来了。睡吧,三岛合上了眼睛,将枕头垫在了背上。

  梦里的三岛好像在天地间飞行,掠过原野,越过冰山,贴着平静的海面飞过。

  眼睛一睁开,日光照在三岛的运河海报上,清晨的弦音柔和地穿过耳膜。紫苑已经坐在书桌前一声不吭地看着高等代数,敦君和俊二还在熟睡, 三岛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大概又失去了十分钟的意识,三岛猛地醒来,看了看放在床边吊篮里的手机。七点26分,还早,但三岛还是爬了起来。

  校园里不乏早起读书的人,三岛离开食堂后,可以看见很多人背着包,骑着单车前往自习室或者图书馆。

  对他们来说,这都算晚了吧。三岛这样想着,拿着滑板,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JAXA卫衣,坐上电车,前往市内。

  繁华的市区,此时仍然车来人往,川流不息。三岛快步穿过人群,挤进小巷,小巷里还是要比街上更宽松些。

  小巷说小也不小,可以容许两辆小型的家用车相对通过,虽然车是开不到这里面来的。小巷很干净,甚至比大街上还要干净,几个JK少女骑着自行车从身旁轻快的经过,明亮蔚蓝的天空下,有着几棵开着粉色花朵的树,但却不是樱花树。巷子的两旁是一些老店,很有情怀的老店,白净的招牌,丝毫没有油腻感的餐桌,让人怀疑是不是新开的一样。走在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老爷爷或者老奶奶从店里走出,脸上都是朴实的笑容。他们多半是生活在附近几十年的老街坊,深爱着这几十年不变的味道。三岛来到一根稍稍有些歪的电线杆下,旁边开着一家新潮的滑板店,与周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推门进去,简单机械传动装置碰响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西宫老板反戴着读卖巨人队的棒球帽,穿着纪念衫,坐在白色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pocky,闭着双眼听着spangle  call  lilli  line的歌曲。店不大,但东西都摆放的各得其所,没有拥挤的感觉。店里的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滑板,墙上还用相框裱着著名滑手比赛时的照片。探照灯一样的灯光仅照亮部分的地方,显得有那么点格调。架子上分类摆放着各种零部件,柜台旁边还有一间挺大的屋子,门紧闭着。

  三岛走到柜台前。

 “早上好,西宫叔。”

 “早上好。”西宫叔坐起身来。

 “是Nano吗?”三岛用手指了指天花板。

 “嗯,百听不厌。”西宫用手摸了摸有些刺手的胡渣下巴。

 “今天来换板面吗?”西宫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没有,来换一下轮子。”说着,三岛将滑板倒放在柜台上。

 “轮子磨得很厉害啊,最近都在练啊。”西宫老板说着走向身后的货架,脚有点跛。

 “t30如何?”西宫问道。

 “t80.”三岛说道。

 “最近有钱了啊。”西宫笑着,拿起一把专用的螺丝刀。

 “想下周六早上和一些前辈去玩一下速降。”三岛坐在软凳上,欣赏着墙上的滑板。

 “哦,那要不要加一个电磁刹车?”

 “不用了。”三岛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你要注意安全咯。”西宫叔将卸下的轮子摆放在地上。

 “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你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吗?”西宫叔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关心着三岛。

  “还没。我仍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三岛回答道,用手撑着头,手肘抵在大腿上,迷茫的目光无处安放。

 

回到宿舍里,紫苑已经开始放松,他所谓的放松就是写一点酸溜溜的小诗,每次都在屏幕前苦思良久,然后行云流水地写下几行文字,皱眉审视一会儿,然后又全部删掉。很少可以发现他写的诗能在他的手上存活超过一天。虽然有些不礼貌,但三岛偶尔会无意间瞥见他写的诗。

俊二和敦君都不见踪影,三岛冲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开始写明天要交的作业。疲倦之时,打开Skype,看到俊二发的图片,拍的是围棋名人赛的解说现场,一个西装革履的七段棋手将一个磁力棋子放在巨大的竖直棋盘上。

到傍晚的时候,三岛感到有些发烧,后脑勺开始痛起来了。泡了一大碗感冒颗粒,有些烫嘴的,但还是几口喝了下去了。可没想喝完后,反倒开始全身发热起来。俊二和敦君陆续地回来了,不约而同的都在赶作业。写完测量杨氏模量的实验报告后,三岛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去看医生,晚上了虽然还有值班医生,但医院离学校还是有一点距离的,现在出去的话,回来时可能就赶不上电车的末班车了。就这样左右为难着,三岛愈发的头晕,以致于才九点四十七分就开始洗漱准备上床,舍友见了都感到诧异,但也不知道为什么。

躺在床上,即便不盖被子,体内还是像点燃了火炉一般,全身上下都被炙烤得几乎要发出香味。实在忍无可忍,爬起来从柜子里拿了一片退烧药用热水冲服下去,可是仍然无济于事,清醒的时候体温的确都保持在正常的水平,可每当略微失去意识,就像趁虚而入一样,体温就上升到像要把人烤干的地步,呼出的空气都是炽热的,口腔和鼻黏膜都干燥得要冒出火来。自己也记不清几次了,头痛欲裂地坐起身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等待体温恢复正常,然后继续下一次轮回。最终,烈焰吞噬了三岛的意识,昏昏沉沉地睡去,成为了宿舍里的暖炉。

第二天醒来之时,三岛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没有异常的发热,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几乎感受不到温度。坐起身来,睡衣已经全部湿透了,冰冷的贴在背上。三岛下床换了衣服,感觉如获新生。

周一就这样到来了。踩上滑板前往教室,老师翻过一页又一页的PPT,又是飞一般的一天。下午没课的时候,紫苑的父母来了,紫苑一脸冷漠地跟他们走了出去。他们走到宿舍楼旁边的一个小坪上,三岛远远的看见,紫苑低着头,他的父母一直在声色俱厉地说些什么,甚至用手掌掴紫苑,紫苑的头被打的歪向一边,目光始终看着地面。三岛不愿再看,走进宿舍。紫苑回来的时候,三岛一句话也没能跟他说。

周二傍晚放学时,三岛如往常一样,在路边的售货机买了一罐波普青柠水,踩上滑板在小路上滑行着,而今天的三岛却往郊区滑去。远坂骑着老旧样式的电动车从后面靠近。

“三岛君!”

三岛吓了一跳,将滑板板尾压到地上,一下停了下来。

“是远坂啊。”三岛露出腼腆的笑容。

远坂从电动车上下来,推着电动车和三岛并排走着。

“远坂你是走读?”三岛问道。

“嗯,因为身体比较柔弱,经常生病,待在家里会更加方便一些。”远坂丝毫没有避讳,也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诶,那你今天呢?怎么不待在学校里?”风吹动远坂的长发,远坂的裙子长长的,只能看的到脚踝。

“我今天去拜访一个老爷爷,在老家的时候承蒙他的照顾。”三岛看到远坂漂亮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

“你老家是?”

“西之表市的古田。”

“我记得你的舍友紫苑也是西之表市的。”

“对,他是市内的,住在高楼里。”

“哦,这样啊。”远坂回答道,便陷入了沉默。

三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要冷场呀。三岛呀,三岛,快想一些话题来打破尴尬呀。

“三岛,我想你问一件事。”没想到却是她先开口。

你们的舍友都是自己挑的。

“嗯。”三岛有些不明所以。

“那你为什么还会选择和敦一个宿舍,你不觉得你们是截然相反的人吗?”也难怪外人会这样想,三岛看着远坂皱着的眉头,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

“其实啊,敦君不像你们看到的那样。他是南种子町人,自幼受到耳濡目染,他曾经用了五年造了一架飞机,一架可以载人的飞机。”三岛看向远方的云,落日的余晖,盘旋云层间的海鸥,仿佛看向了从前。

“哇,真的难以置信。那他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飞机试飞的时候出现故障解体了,所幸试飞员没有什么大碍。但他仍然为此愧疚不已,从此不再做任何与航天有关的事情。”

“真是可惜啊。”远坂看向三岛,嘟着嘴。

“嗯,我多希望能够看到他再一次挺起胸膛,再一次看到他的飞机翱翔于蓝天。”行走于坡道上,三岛有些担心娇小的远坂能不能把车推上去。

就在即将到达坡顶的那一刻,天边出现了闪光,水汽柱渐渐升起。过了一会儿,低沉的震响才铺天盖地地袭来。三岛忘记了身旁的远坂,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存在,目光被那枚六十四米高的火箭紧紧抓住。泪水不知道为何就这样流了下来,手中拎着的滑板掉落在地上。

今天有发射任务?三岛忘记看今天的新闻了。

2022年4月27号,也就是今天,NASA在种子岛宇宙中心发射了一枚猎鹰十九号火箭。

看着火箭的尾焰冲破云霄,渐渐变小,最后,如同星光一般。

 

 

三年后 2025年

来到千万人的大都市,三岛仍未找到自己想要为之去挥洒热血,为之去拼尽全力的工作。躺在床上,时不时都会想起紫苑写的那些诗。最多次出现在眼前,而挥之不去的是他写的那句:“我不要什么所谓的深刻。”

夜晚从未这么难熬过,有时候,实在无法入眠,就到新宿站去,端着一杯红茶,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好像在等着并不存在的列车进站一样。等到车站的工作人员来嘘寒送暖,递来暖呼呼的姜茶,然后以能够做到的最慢速度徒步回家,有时候走着走着天边就开始泛白了,就直接去上班吧,这样也不错呢。

紫苑去寺庙当了两年的僧人,最近才刚还世出来,进入早稻田大学继续深造。俊二成功打入围棋职业联赛,只不过刚入段便遭遇十三连败。敦君到鹿儿岛打工去了,也没有再联系。

自己还没有尝试过一次的速降,滑板也藏在床下开始积灰了。真是不可思议啊,曾经热爱的东西,无法割舍的东西,有一天也被时间磨去光彩。

迫切地想要逃离这里,这个无边无际的钢筋水泥所构成的牢笼,东京有着5000万人的人口,而想要去交流的,想要奔跑地去相见的,却一个也没有。三岛倒在床上,看着棒球比赛的录像,仅仅是为了打发时间。

那一刻,无边的空虚感袭上心头,三岛感觉就要窒息。关掉电视,房间安静的让人恐惧,巨响的耳鸣突如其来地折磨着脑膜。三岛站起身来,感到肠胃不住地收缩。想要做些什么,却又觉得什么都是无意义的。想要去找一个人交谈,想要去找一个人,是谁?是谁?一直在脑海里路过却看不清的那个人,敦君!三岛拿起大衣,冲出公寓,来到羽田国际空港,乘上前往鹿儿岛的飞机,坐在靠窗的位置,吞了一颗黄素腺嘌呤二核苷酸胶囊,头靠在舷窗上,眼睑没有完全合上,半睡半醒地看着飞机穿越海峡,看着漆黑的大地,深蓝的天空,以及夹在天地之间的一条橙黄色的光带。

 

 

三年前 2022年

4月28日,也就是猎鹰十九号火箭发射的后一天。日本国民对美国的抵制反感程度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

三岛和俊二来到宝满池旁的宝满神社参拜。

不就是借一个发射场吗?三岛这样想着。俊二告诉三岛,在我们的地方发射具有战略意义的火箭,这是无法容忍的。

4月29日,也就是周四(木曜日)。冲绳和那霸等地的市民在冲绳美军基地门前进行游行示威。

果然是先从冲绳开始啊。从噪声影响到美军化学品泄漏隐瞒事件。从迫于压力退还冲绳行政权,到直升机坠落大学校园。冲绳美军基地作为美军的太平洋战略基石与亚洲的战争枢纽,一直以来都遭到亚洲各国的强烈反对,冲绳的美军空军基地就像架在亚洲各国脖子上的一把利刃,其存在一天,便威胁和平一天。冲绳岛民呼吁了几十年的没有美军基地的冲绳仍然无法实现。冲绳是日本的,而在某种意义上,冲绳也就是日本。

冲绳岛民当日就成立了冲绳革命委员会,然而当晚开会的时候,就遭到了短程弹道导弹的毁灭性打击,参会的核心成员全部殒命。从监控摄像头里捕捉到的模糊画面可以看出,这枚导弹是日本独立研发生产的一款新型飞弹,还没有对外出口过。朝野震惊,抗议人群从冲绳扩大到日本全境,从抗议美军到抗议日本政府。人民不相信政府,认为首相是美国人的走狗。政府不敢相信军队,害怕有人策划兵变,军队不敢相信军队,不分敌我,不知道对方是叛乱军还是护国军。

政府调动自卫队中的“可信”部队,从附近的军事基地入驻东京,但为保绝对安全,与东京警察形成军警对峙。但其实也是军队感到自己不受国家信任,觉得自身权力和尊严受到蔑视,于是借维护治安,保护日本国会及政府为由进京试图进行兵谏,军队中仍有不少不惧美国的主战派。大街小巷里停着步兵战车,90式坦克,军人端着未上膛的枪,茫然地看着漫天飘雪。

警灯无声地旋转着,有些刺眼。警察拿着罐装咖啡,坐在引擎盖上,有些警察还不得已要一直拿着防爆盾站在那里。警视厅里的地板上都是睡袋和地铺,附近的便利店都被“洗劫一空”。妇女抱着小孩,小孩那水灵灵的眼珠子看着周遭的这一切。

Lament

 

2023年

敦君毕业后来到了鹿儿岛的一间工厂打工。这是位于山顶附近的一间工厂,贫瘠的山顶只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地衣苔藓。敦君喜欢站在山顶上面的一个高架上,从那里可以依稀地看见远处的樱岛活火山。一月份的天很高,敦君呼出气雾,裹紧了棉袄。有时候也会想起大学的舍友,对于过去也有那么一丝怀念,梦里常常出现那天的场景,那是一个风止不住喧嚣的一天,在楼顶晾衣服的时候,转身便看到天边的那道白柱。

在工厂高大的厂棚里,同事围在火炉边吃着碱水卷,敦君拿起扳手,开始继续修理盾构机。

还记得那时候整个宿舍都喜欢远坂同学,会四个人一起结伴去看远坂打羽毛球,看到远坂发自拍会全宿舍的传阅,远坂找自己或者其他人聊天,哪怕只是班级工作上的事情,都会骄傲地给其他人三个人炫耀,然后一个晚上的蹦上跳下,俊二每次都会一只手握拳捶着另一只手,说着岂可修,岂可修。

“喂!井上!过来。”

敦吓了一下,放下扳手,扳手敲击地面发出哐当的一声。

老板叼着烟,穿着工装站在不远处。

老板带敦君走到角落的一张破旧的长条沙发上坐下。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零件的事······”

“老板,你同意了?”敦君眼里就像冒出了火花。

“我可以给你,但有个要求。”老板的肚腩随着呼吸鼓起来。

“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接受。”说完,敦君大牙咬紧,紧紧贴合在一起。

“也不是强求你,你若不同意,不认同也就罢了。”

“你知道,广岛革命同盟吗?”

 

 

 

 

2025年

搭上顺路老依伯的三轮车,三岛来到敦君工作的工厂门前,敦君穿着短袖的制服从仓库里走出。

“谢谢你来看我,三岛。”敦君脸上已经带有一丝沧桑。

“你的左手呢?”三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敦君左边短短的袖管下空无一物。

“你是广岛革命同盟的人?”三岛似乎已经猜到了。

广岛革命同盟认为一切都是美国的阴谋,并于2023年的五月十五号潜入位于岩国市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去窃取机密。

敦君点了点头。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敦君忽然露出了笑容,有些难过的笑容。

“紫苑和俊二过得还好吗?”敦君问道,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他们过得都很好,紫苑继续刻苦地学习着,俊二在棋坛里不屈地厮杀着,前阵子拒绝和一个美籍日裔的棋手对弈。”三岛坐在他的身边,十指交叉。

“你还有重拾你的飞行梦想吗?”三岛这样问道。

“要开工了,我先回去了。”敦君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沾的灰尘。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敦君的眼睛避免视线的相对而转向别处。

“好吧,再见,敦君。”三岛的心里五味杂陈。

“再见,三岛。”

三岛一步步退后,看着敦君挥着右手,然后转身离去。

向着死灰的大门走去,没走两步,一只白色的纸飞机从头顶掠过,三岛回过头,敦君还站在原地,充满信心地看着三岛。三岛微微笑着,轻舒了一口气,廓然无累。

看着再简单不过的纸飞机随风飞向高空,清晨全新的阳光照亮着洁白的云朵。三岛想起了遇见星光的那一天,这三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指尖,发梢,甚至还残留着那时的萌动,还能感受到那时候的音浪。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该有多好,那是简单而又最快乐的时光。那是我永远也回不去的年华。

 

回到东京,从床底下翻出自己的滑板,吃一碗日清速食拉面。又坐上了前往种子岛的飞机。

下飞机后,便踩着滑板滑过熟系的街道。

“哟,好久不见啊。三岛。”西宫叔热情地打招呼道。

“我今天,来换板面。”三岛将滑板抱在胸前。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