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得,我们背着妈妈亲手做的花布小书包;抱着那灌满糖精水的简装“西凤”白酒瓶;提着新布鞋、光着脚丫子和小伙伴们欢笑着趟过那条干涸了而稀泥拔腿的水库去上学的情景。
当我走进那间四壁无窗的大教室,首先看到的是那张巨大的黑板上,老师敲着“教师棍儿”(细树枝)带学生认字,然后惊愕的窥视着满屋里陌生的小面孔,怯怯的坐在了那张像宽板凳一样的长条桌上,那时我开始明白:我上学了!耳边又想起了那长长的朗读声“a---o-------e---------”……
曾记得,冬天的早上推开大门,眺望远山银妆素裹、近处玉树琼花,到处是一片冰雪世界,小狗在没着脖子的雪地里爬行,我们跟在后边拿着长长的棍子就像排雷兵一样的在上路上蹒跚前行,解放鞋底与雪地摩擦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悦耳动听,我们使劲轮着手中的“火盆”,让长长、红红的火苗在空中划着优美的弧线,我们笑着、骂着,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被后面伙伴推到,那种冬天的温馨画面已在脑海中定格。
曾记得,每天下午放学,小伙伴们争先恐后的跳上渡船,不等船靠边,就飞身跳下岸去,再使劲的把船蹬出老远,然后在艄公的臭骂声中,嬉皮笑脸的逃之夭夭,你追我赶的往家跑。
回到家里再以最快的速度揭开锅盖,取出洋瓷碗里的饭菜,一顿狼吞虎咽后,拎起那把至少用过两代人祖传的砍柴刀在磨刀石上卖力的磨着,磨着,直到磨出光芒四射后,再用手指头试试刀口,才心满意足的爬上门前那棵柿子树开始使用起我们自己的“寻呼电台”------双手合一,使劲吹出阴阳顿挫的声音召集小伙伴上山砍柴,然后大家三人一群,两人一伙,相约直奔“树丫岭”那棵老脖子柿树下的那块空场地,玩起了我们乐此不疲的对抗游戏:“打斗鸡”,直斗得天昏地暗、尘土飞扬、人仰马翻、精疲力竭……
直到太阳西斜、农夫收工、牲口归槽时,我们才同时意识到:我们砍柴任务还未完成,于是乎我们就兵分各路,悄悄潜伏进别人家的“自留杷”里,慢慢把一人多高的花梨树使劲压弯,然后骑在树干上用刀像木匠推木屑般将树悄无声息的放倒,慢慢蜷伏在树林里等着天黑,当我们看着小松鼠回家,听着画眉鸟声息,等到天黑星出时,我们再扛上战利品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路上摸索着往家赶,到家时已是月上房头……我现在一直在纳闷,为什么那时我们需要烧那么多柴火?多少次我梦中还在重复着那刺激、快乐而又惊险的生活场景。
曾记得,我和小伙伴周末一起站在“张家山”顶上那面朝北坡,看着北方天空上的云端,向往着北京就在那里!我们憧憬着自己美好的未来,立志长大后要进城、要去北京、要到大城市去看看。那时我们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长大当个乡干部,带领老百姓们一起开荒种地,修路造田,待到功成名就时,再娶个像李春波歌中那个温柔漂亮的”小芳”。
斗转星移,世态变迁,我在慢慢长大,除了没有娶到“小芳”之外,我也有机会来到北京,登上了天安门城楼,那时我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两个手提砍柴刀,指点天空的少年画面,是那么的可爱和真实。
曾记得,在夏天的傍晚,我们挽着裤管,穿着婆婆打的“草鞋”艰难的走在垱坎上,感觉泥泞的垱坎路总是那么的险、那么的长,那么的湿滑,我们谈笑着并肩走过“红管子”、穿过“李家坡”、翻过“小洞子”……然后我们相互鼓励着、祝福着互相告别,分别去寻找我们各自的人生坐标,我们坚信走出去才会有希望,走出去的世界会更精彩!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今天,我已进入不惑之年,再回许家河,昔日的小山村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两排低矮得教室和老师宿舍已变成白色的教学楼,昔日光秃秃的荒山上已是花果飘香,宽阔的水库上架起了铁索大桥,泥泞的山路已变成宽阔的水泥路,零星的农舍已变成楼宇林立的新社区……
看着今天的故乡,我感慨地说:要是提前15年有这种景象,我一定不想出去,因为这里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这里也是我想圆梦的地方。 我爱这里的山水,我更爱这里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