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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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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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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些凉凉的声音

听,那些凉凉的声音

                            

 

   我相信,声音是有温度的。它们在某个瞬间,一定燃烧过,沸腾过,也会在某个刹那,渐渐地静下来,凉下来。

   尤其是秋天。秋风一吹,大地上的事物,便在飒飒声中,缓缓地熄灭了内心的火焰,

草木进入了周而复始的枯萎和凋零,侯鸟开始了年复一年的迁徙与寻觅。这是自然法则,冥冥之中,有着一种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个生命,无论高低贵贱,终究需要一个家。那是灵魂的故乡,它保留着最初的纯与真,最后的安与详。没有比叶落归根更好的归宿了。枯叶随风化蝶,翩跹着划过天空,“簌簌籁”的声音,像锋利的刀刃,透着丝丝凉意,带着万般决绝。今生的使命完成,来世需要重新命名。那或许是重生的过程,抑或是寻找下一个自我的过程。这一刻,它们选择了涅槃,也选择了永生。

北雁南飞,追风逐云。“嘎嘎嘎”……一声声或长或短的低鸣,将内心满溢的沉郁和苍凉,一点点的抛洒给田野和村庄。那些掷地有声的呼唤,会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化为白露,结为青霜。轻轻触摸,一股深深的凉意会在瞬间击中你的血脉和骨头。有一种疼很轻,有一种思念很长。这一程千山万水,这一生百转千回。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在故园旧居,有多少枯木会逢春,又有多少游子能返乡?

田野里,各种庄稼交出了最后的答案,许多昆虫坦然接受自己的宿命。无论结局如何,它们都已饱受风雨的洗礼,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一个生命,往往不能选择自己生,但可以决定自己活。开花结果,能当餐桌上的粮食当然最好。倘若时运不济,遭受磨难打击,成为一把烧锅的柴草,取暖的火焰,也是终得其所。它们的根在大地深处相连,枝叶在风中相牵。秋风瑟然,玉米高粱用“沙沙沙”声深情告别,芝麻大豆用“哗哗哗”声紧紧拥抱,谷子垂首低吟,“娑娑娑”地丈量着光阴与季节的距离。蟋蟀、油蛉、秋蝉,蚂蚱等昆虫,用自己特有的声线,演绎各自的悲欢。每一种表达方式,都源于它们内心。朴素、真诚、久远。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穿上棉。”轻飘飘的夜雨,“淅沥淅沥”地不期而至。许多事物黯然中,加重了寒意。这样的夜晚,适宜熄了灯,躲进被窝里。想想那些过往的深深浅浅,曾经的似水流年。

  雨水顺着屋檐,滴到窗边,滴进一个人负重前行的中年时光。整个世界恍然入梦,仿佛只有自己独醒。点一盏无眠,与自己的影子对坐。深深的寂寞,无尽的怅然。记忆中便有一首宋词跃然心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如此伤感的词句,声声如诉,不禁让人思绪万千。

记得从前,家里种着几亩棉花。每个秋夜,以明月为灯,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去剥那些小山堆似的棉花。母亲忙前忙后,洁白的棉絮了沾到了母亲的青丝上。我们都笑话母亲,说她变成老太婆了。母亲冲我们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我看到母亲的眼睛里,闪烁着秋水一样平静的光芒。她那长满老茧的双手,“嘶嘶嘶“地在棉花壳上翻飞。一朵朵温顺的棉花剥出,放进竹篮,很轻,很暖,也很凉。

现今,母亲真的老了。她的霜鬓,和棉花一样白,像霜一样凉。我常常不敢去直视,我怕自己的叹息声,会突然地跌落在地。我们在她面前,却一句一句宽慰着她说,你还不老呢……

人这一生,很短,也很长。那些凉凉的声音,会在生命的旅程里,一路相伴而行。它们将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方法,活法。怎么才能活出个名堂?我一直在寻求一个完美的答案。或许,永远也不会有答案。只是我的庸人自烦。犹记得当年明月在《明朝哪些事儿》的结尾中写道: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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