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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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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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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特鲁斯马迪山

我们一行十多人,从全国各地飞往马来西亚的沙巴州,在沙巴集合后,次日清晨6点钟分乘几辆小卡车就往特鲁斯马迪山进发了。

很快,城市和乡村都被甩在了身后,我们进入了莽莽群山之中。车子在狭窄的石子路上颠簸,我们不时从座椅上腾空而起,后仰,前倾……还好一路平安,下午2点钟我们抵达了山中营地。

营地位于最高峰南坡之上。站在营地极目眺望,四下里全是起伏的青色山峦,不见城市,不见村庄,也看不见我们之外的任何人。山高林密,我们完全与世隔绝了!

睡了一觉起来,走出营地,沿着石子路向西南方漫步。下了一段陡坡,面前是一个宽阔平直的大坝,长约半里,再往前走又是山岗。这大坝视野开阔,两侧都是山谷。谷底是幽暗的密林,一直伸向远方,与翠绿的山峦相接。几天后,一位来自北京的妈妈对我说“你不觉得这地儿特好吗?” 的确,席地坐在草甸上,看白云悠悠而过,心里万念俱消,静到极点,空到极点。此景此情难以用语言尽述。

从大坝回来,儿子也醒了,我们一起沿着反方向往东北方走。走下一里多长的斜坡之后,道路平缓了起来,但又极曲折,像一条带子一样隐入林间。行走在这段平缓的石子路上,一侧是几十丈高的密林,树冠似在天上,须把头仰成90度方可望见,那树顶又垂下来几十丈长的藤蔓,林中十分幽暗,似有怪物正窥视我们;另一侧是几十丈深的山谷,同样是无边的密林。“girl ——”一个尖利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直觉得肝胆欲裂,险些栽倒在地。儿子说是一种鸟的叫声。

黄昏时分,带队的老师沿着山路每隔一段距离就张起一块大白布。跟我们小时候农村放电影似的,让人兴奋不已。大家说这不是放电影这叫灯诱。天暗了,群山如一个个身披黑袍的巨人,静静伫立。大家也都不再多说话了。不久,灯诱点都亮了起来。一豆亮光,曲曲折折,长达几里路之远。站在营地望去,真有“夜深千帐灯”之感。晚上,我们就在灯诱点观察那些“访灯使者”。看完一个灯诱点,我们就赶往下一处。黑夜如漆,夜风凄凄,行走在山岗之上,四周虫声唧唧,灯诱点附近一大团一大团的白雾在地上滚来滚去,此景为我平生所未见,真是惊骇不已。12点以后,大家都困了,陆续回去休息了。我劝儿子也回去休息。“你要是怕,你回去!”他赌气往前猛走。我只好紧紧跟随。

不知何时眼前变得白雾茫茫,黑夜正一点点消退。我们仍匆匆行走在山林间。忽然,一个身着淡绿裙子的仙子,拖着两条绶带,从我面前飘飘而过。我看呆了,转动脖子,眼睛追随着她。她轻轻落在白布上,平铺起一对翅膀。哦,原来是只大蝴蝶!它的一扇翅膀足有我的手掌那么大!那淡绿色的翅膀,鲜亮得如绸子一般!那翅膀中央还有四个像黑眼睛一样的神秘的小圆点儿。我举起相机,它翅尖一颤,飞起,转眼不见了。我怅怅地望着它消失——这山中精灵!这蝴蝶后来我又见过几次,除淡绿色的之外,还有鹅黄的,有时排成一队翩翩而来。每每此时,我觉得我自己好似牛郎,伏在山坳里,窥见了身披五彩霞衣的仙女一个个从天上飘然而下。它们很准时,只在天刚亮的时候出现,其他时候是见不到的。我跟儿子说我最喜欢这种大蝴蝶了,他说:“什么大蝴蝶!是天蚕蛾。”想不到竟有这么美的蛾子!

儿子上午睡觉,中午才起来,草草吃完饭后又要出去。那时烈日当空,大家都在午休,四处无人,我只得陪他出了营地。他在石头路上一路走一路找。看着那高可及天的密林,四面蜿蜒起伏的群山,我不禁想起《霍比特人》中那几个小矮人在迷雾山脉的幽暗密林中行进的情景。我猜它的作者托尔金一定到过热带雨林。要不然,怎么跟我眼前的情形那么像。

我们沿东北方走了一里多路。突然,“昂——” “昂——”林中传来两声低吼。那声音近在咫尺,就在我身旁的密林中。“听!有老虎!”我紧走一步,凑到儿子耳边说。“不可能!”他话音刚落,“昂——”吼声山摇地动!“跑啊!”儿子飞一般地弹射了出去,咚咚咚地狂奔起来。我以为它来到了我身边,一时脚软骨麻,一寸也挪不得了。但瞬间后又清醒过来,但又怕它来追,就故作镇定地并不狂奔猛跑,其实脚底下正拼了命地疾步如飞。我们叫喊着一口气逃回营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大家报告刚才的经历,然而很多人不信这里有老虎。有两个初中生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亲自去证实一下。谁知不消一刻钟,他们也嚎叫着逃回来了。

第二天中午,儿子又要去那里。一位来自广州的爸爸见我愁眉不展,建议我找一根大木棒拿着,我说干脆找一根铁棒吧,他说无须铁棒,木棒即可,重在震慑,这震慑作用却不可小瞧。于是我和儿子一人手提一根大木棒前去,这回果然奏效,走到那地方,那林中依旧发出低吼声,不过十分轻微了。

我回来后把这方法说给大家听,不料立即给那两个中学生否决了。他们说是一种熊,这种熊在这里是很有名的,它能爬树,能从几十丈高的树顶上飞跃下来,从天而降,噗地咬住人的脖颈,时间不过几秒钟。他们盯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怎么用木棒跟他打?没等你的木棒举起来,已经把你咬死了!”听完他们的话,我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他们接着说:“这种熊,就算人有枪也没办法!”他们还要给我看他们查到的资料,我哪里敢看。

大家都有些不安。过了几天,带队老师带我们去营地后山一探究竟。果然在密林中发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拍在树干上,凹陷很深,被撕开的树皮还是新鲜的。“是野人的手掌印吗?”有人问。“是熊掌印。”带队老师说。

又过了几天,我跟营地的老板聊起这事儿。营地的老板也是华人,为人十分热情。他笑道:“啊呀,这个季节熊不伤人。哺乳的季节它有可能伤人,不过那是因为你动了它的崽子,它以为你要伤害它的崽子。放心吧,我几十年来常年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在这山林里面观察昆虫,很安全,没什么问题。”接着他跟我们讲起了他因为反对昆虫交易建立这个昆虫研究基地的曲折历史,以及在这个基地他与来自中国、日本,还有美国的昆虫学家交往的故事。他批评当地一些人把昆虫视为脏东西的落后观念,感叹越是发达的国家越重视昆虫……他回屋拿出当地的报纸,报纸上大幅刊载着他的事迹和他的照片。看着这位尖嘴龅牙,脸像烧火棍一样的男人,我忽然觉得他是一位英雄。

见平生未见之景,历平生未历之事,遇平生未遇之人,这大概就是远游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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