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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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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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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荫

是一个寻常的下午,我是隔了两周时间回的家,比平时早了些时候到家。下了公交车,我从妈妈那屋路过,打了声招呼然后继续回家。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奶奶推车向我迎面走来,这个时间正好是她出门溜达的时间,也就恰好逢着了。

我走得快了些,咧着嘴一直望着她笑,想着下一秒她认出我时的神情。大概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奶奶也笑了,大声喊着:“哟,这么早就回来了?”然后停下脚步,把胳膊搭在推车上等我。我走到她近旁了,仍咧着嘴笑,她嬉笑起来,“傻笑嘛儿呢,德行,回家吧。”

奶奶将推车转了头,我俩一同过了路口,路过卖水果的大爷,大爷说:“不溜啦?”奶奶回答:“啊,孙女儿回来啦,还溜嘛儿!”我看她,似是无限风光。

晚些时候,我问她是否要一起去小区边上的社区医院补药。这一点或许需要补充一下,因为奶奶患有高血压,所以需要长期定时定量吃降压的药。医疗保障系统更新升级后,只有患者本人才能拿到这一类特殊的药,并且每次只能开一定剂量,到时间要再去开。奶奶的降压药一次能开的是两周的剂量,正好可以在我回家的时候陪同去买,上次回家开的药应该正好吃完。

奶奶说,你刚回来,歇会儿,买药不着急。我问,药没吃完吗?她回答,吃完了。我说,那咱们就去再开呗,我不累,溜一圈儿。我们就准备去买药了。

奶奶先出门推车,我拿好奶奶装有社保卡的小袋子和现金放进包里也带上门出发了。

到了那里,我扶着奶奶进屋,我说奶你坐这儿等我会儿。她便同坐诊的医生聊天,我则进屋去挂号。

却出了问题,挂不上号了。挂号的师傅说,这个社保卡已经过期了,要用新的。我心下慌张了起来:新的社保卡呢?我上次还拿着它开药,并且放回小袋子里了的!我出了里屋,奶奶还在和医生说着什么。我说,新的卡我可能忘记带过来了,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家去拿。

我便飞快地跑回家了。路上,鞋有点儿磨脚,我到家先换了拖鞋,然后就在抽屉里找,继而又在家中各处来寻,都落了空。给妈妈打电话也说最近没有看到。我非常难过和忧虑——我能帮奶奶做的事情本就不多,可是这么简单的小事儿此刻我却不能做好甚至还把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么?

我仍跪着在抽屉里摸索,脚麻了我下意识挪动了一下,身上的包的背带便硌了我一下。我忍着痛将包挪开,瞥见一张卡静静地躺在包外面的口袋里。

来不及高兴,什么也都来不及想,我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回去,奶奶一定等久了。门砰的一声,迎着太阳最后的热烈,我穿着拖鞋就一路向奶奶奔去,心里一直想着:再等我下,再等我一下,我找到了,我回来了。

一边想着,我决定抄近路去。但我又害怕这样若是万一奶奶回来了,我会和她错过;但也容不得我多想了,我仍是跑着,期盼着。

出了小区拐弯的时候,果真碰上了奶奶。我大声喊,找到了找到了!她推车过来,仍是笑着,“个德行,还真让你给找着了!”

我说,我太傻了,我明明拿出来了,放在包的外面,我脑子不转了就给忘了,幸好我找到了!

奶奶嘿了一声,说,你这聪明的脑袋还不如我小老婆儿了!你去屋里买吧,我在那个阴凉的地方等你。奶奶指了指前面。

我于是继续飞快奔向目标,我不想让她再多等我一秒了。挂号,拿药,付账,经过整个过程我逐渐平静了下来。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温和了,它开始准备落山休息了。我望向奶奶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她。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街距离,我在温暖的太阳下,奶奶就在对面不远处。她没发觉我,她背对着我,我慢慢走向她,看着她。

远处的电视塔,熟悉的公路还有平稳流淌的丰产河构成了我目之所见的背景;奶奶旁边是停靠的公交车,是我高中每次上学或回家都要坐的公交车,承载了无数次奶奶送别我的记忆;巨大的杨树迎着热风,投下了巨大的树荫,风一吹,大片大片金色的树叶荡漾开来,偶有掉落的几片落在奶奶的周围。而奶奶,我的奶奶,在画面的正中,就坐在杨树下,坐在树荫中,坐在她的破旧的推车里,身体平静规律地呼吸着,背对着我哼唱着古老的小曲儿。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盈满了热泪,我想把这个场景用手机定格,但出门匆忙,没能带上手机。继而,我抓紧了手上的药,用眼睛深深地望着。奶奶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回头了,喊我:“买好啦?我们回家吧。”我用力点点头——我想我不需要别的什么来帮我记住了,我于是迎着炽烈的坚定向奶奶走过去。

我能言之凿凿的事儿能有多少呢?但那个宁静的下午,奶奶在杨树下等我一起回家的背影连同眼前别的风景构成的画面,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

它永远地使我心动。

 

2019/9/1凌晨,南开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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