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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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敲打我窗，又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如今渐渐地回升出我的心坎，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过了这么久，总该给母亲和自己一个共同的交代。
我的母亲，很平庸，一根筋，不温柔。
我和母亲的关系向来寡淡，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我们俩从不向对方示弱，好像是天生的对手。
这是我生活的十八年中，脑海中根深蒂固的关于和母亲的记忆，简单而无情。
令我感到不再心安的是一次意外。
一次意外的朋友圈拜访。
长沙的四月底，梅雨时节和闷闷的炎热交相辉映，我报名参加了中大在线的一场征文活动，到了人气比拼的环节，我便在自己的朋友圈发送了一条“求赞”的消息。
再次刷新朋友圈，竟看到了母亲转发了我的消息，惊讶之余也就点进了母亲的朋友圈。
轻轻一下，那么随意而散漫，却让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让我的记忆再也不留于脑海深处。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一定是夏末一个普通的夜晚，家乡的天气已经不再炎热，有微风从面前吹过，这样的场景刚刚好适合离别。
九月中旬，我即将离开家乡去往长沙。街边的灯光总是昏暗，我和母亲一前一后的走着，好像没有目的地似的，步履沉沉地走着。
彼时的我们应该各自有不同的思绪吧？母亲她在想些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想，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愁绪满满，却不是依依不舍，而是思考着这一趟漫长的单人旅行如何不孤单。
后来我不知为何回了头，生活总是有许多这样莫名的瞬间，不知为何要这样做，事实却已经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却，让人倍感幸运。
我没有缘由地回了头，然后我忘记我要去往的城市，忘记我的愁绪与忧虑。
我只记得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她面容平静得像湖水，平静得，好像禁不住任何一抹涟漪的惊扰。
我的母亲，此刻她在想什么呢？我又一次在心中发问。
曾经一度以为我不在乎母女之间这些无谓的小情愫，而那一瞬间我却好想知道母亲心中所念所想。
她是舍不得我的离开吗？还是只是在想明天要买的菜是否新鲜。
可我真的好想走上去拥抱她，悄悄告诉她：
妈，我会很想你的。
但我没有说，我一定是没有说的，我和母亲一样沉默。
我试着模仿像回头那样自然，从容地回过头去，继续迈着生硬的脚步，就这样默默地走过最后一段路。
现在我忽然想起无数个这样的场景，这样平静而精致的面容。
那时的我没法立马看见它，但我知道我肯定没有错过它，一次次的告别，一次次的沉默，它都在忠诚而真实的诉说。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记性好的人。
但是那段被遗忘的时光，终是让我，重新拾起。
母亲的爱那么寥寥啊。
那么平淡的关系，那么乏味的对话，让我一心以为母亲是不愿关心我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流逝，然后我们长大，无论被给予的是什么。
可就是在母亲这样寥寥的爱中，成长到如今的我却感到了逝去的那些岁月里爱意杯满四溢。
从前，母亲小心翼翼的爱，总让我觉得少些什么，便用努力生活，积极向上去填补那些虚无的空隙，到如今自己心中丰盈，也终是让我看穿了母亲那深沉的爱意。
那是一种，恰能完好的镶嵌在灵魂空缺处，毫厘不差的爱。
我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是为了让母亲多爱我一些。
我才知道，我们并非相依取暖，而是各自通过自己的努力，与对方交相辉映。
母亲的爱多么笨拙啊。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母亲她浑然不知怎么去表达她那满心的关切，只能重复着去做同一件事。好像在说，女儿你看，我很了解你，很爱你。
小的时候挑食，不爱吃青菜。有一次家里做了蒜薹炒肉，我照例挑挑拣拣里面的肉丝，意外吃到了一根蒜薹，欣喜着喊着妈妈说好吃。
之后便是每天顿顿的蒜薹，吃到没有了新鲜感母亲也迟迟不肯停手。只是一次次地大喊着：
“你不是爱吃吗，爱吃就每天都给你做。”
每每母亲发现我的一些喜好，都张罗着去帮我做些什么，好像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一般。
我的母亲，你在虚张声势什么呢？你又在惧怕什么呢？
母亲近些年是老了，真的有老去的征兆了。可她仍旧不服老，去把头发烫成大卷，买了新的口红，可越这样，越是显露了她内心的空虚。
我多想上前抚摸她，告诉她，我的母亲呵，别怕老去好吗，别怕时间不等人好吗。
有我在你身边陪伴，老去又何妨，我不会离开，永远好不好。
岁月它不饶人，但你别怕它。
母亲的爱多么迷人啊。
我从未如此敬畏母爱的伟大，即使在活的最疲惫的时间里，以为已经非常珍惜活着的意义，然而这一切在即将到来的时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母亲朋友圈的秘密。是时候让我缓缓说出来了。
原来，我一直从未关注母亲朋友圈所发出的消息。这一次的意外，我看到了无数张我的照片，无数次我的名字。越往下看，越是苦涩。
那一次的比赛我最终获得了一等奖，我觉得自己的文字是微不足道的，写的都是一些细枝末节。
而母亲创造的魔法，让那些微不足道变得重若千钧，让丝丝的细枝末节变得缠盘硕枝。无论我本人多么平庸，总觉得母亲迷人的爱让我被幸福紧紧包裹着。
有一天晚上，梦一场。
她白发苍苍，问着那些琐碎，
她微微一笑，我却湿了眼眶。
那一刻的一切事物，都美得恰如其分。
就像母亲的爱，刚刚好。
不够我骄傲，却让我万分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未来的路很长，我不能时刻陪在她的身边，但我愿今夜再陪她走片刻。
我的母亲，很平庸，一根筋，不温柔。
但我还是很爱她，爱她的美丽，爱她的天真，爱她的执著，爱她的全部。
我和母亲的关系向来寡淡，就像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但就是这样寡淡的温柔，更让我们懂得珍惜。
我们俩从不向对方示弱，好像是天生的对手。
却早已在某时某刻输给了对方，结果已是必然，输赢已经无从轻重。
文章写罢，情意疯长。
此刻，我多想做一件早该勇敢去做的事情。
狠狠哭泣，狠狠拥抱你。
可惜时光之里，水北山南。
（二〇一六年十月七日 于长沙 致我那美丽依旧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