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奶油火枪一样

 “在我的生活里至少有70%的精神世界，我不喜欢吃饭，我属于没有食欲的那种人，就是说对我来讲，吃饭走路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意义。”

这句话我只能从郑紫涵口中听到，这是她骨子里不二的温柔，也是我坠落之中爱她的原因。

有一个问题至今未果

第一次相遇是在至善楼对面的小路上，栅栏里红的粉的紫薇花争先恐后地往墙外伸长生长，紫涵从什么我不知悉的地方走到紫薇花下，站定，找到我，望向我。我走过地铁施工地，试探性地望住她——是谁帮我停住了时间呢？如此心无旁骛地陷入，她的眼睛。如此，不可及，不可思议，不可言喻。

这场相遇或许从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时至十月末，我与紫涵相识已有两年，偶尔回想，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浪漫的或是可以拿来炫耀的故事，很少见面，也很少聊天；但她却在我大学生涯里占据了极特别的位置，或是同一战线的老战友，或是文学路上的导师，或是人生困惑时的灵丹妙药。

大二学年结束后，与紫涵见了匆匆一面，她赠与我一本张爱玲的散文集《流言》，同时交与我一封信，那是我大学里收到的第一封信，也是我所走过的学术生涯里最沉重的一封信。

那时恰逢我报名了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辅修，紫涵在信中写文学之于我“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我会通过细碎的文学门类去“接触文学的真正内核，而不再是什么价值参差不齐的书都可以学，什么话都可以写”。

末了，她发问：“面对真正的读书人需要的担当，你要继承吗，你敢继承吗？”以文字为媒，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在我的心里砸下了一颗颗密度极大的小石子，水光里泛起阵阵涟漪。我至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我自己。

后来，我把那封信誊写了两份，一份带回家投进了信箱，一份夹在了随身携带的记事本里，沉甸甸的，给我以负重同时以力量。

摆渡人是谁

我一直想通过采访的方式去向身边的人了解和学习更多我所未知的世界，我把访谈的主打标题定为“摆渡”，第一个想到的摆渡人便是紫涵。后来我问紫涵如何理解“摆渡”二字，她答道：“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活的载体。”

最初之时，我以为受访者即是摆渡人，如今回味，忽而怅然，心生疑问：谁能断言聊天访谈过程中究竟是谁摆渡了谁呢？“渡人即渡己。”我恍然。

故而促使我写下这篇文的直接原因即是这次对紫涵的采访了。

与紫涵虽常通过文字的形式谈论文学等话题，但面对面的正经访谈似是头回，我俩免不了笑场，紫涵便同时使出了出口成章与谈笑风生两大技能。

一开口，“好了，我要和你们谈人生了。”我赶忙抓起了笔准备着。

吃饭走路什么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很大的意义

一行采访的学妹问了紫涵第一个问题。“文学对我来讲是一辈子的事情，阅读和写作都不用急于一时。对我来讲，写作它不是一种工具性的东西，我想把它内化为我自己的核心，我是通过文学这个角度来理解我周围的人和事的。” 

她说热爱文学之于她有“宿命的味道”，我知道热爱文学不是可以以高级或低级简单论断的事情，但她这次告诉我说：“文学是我观看世界的角度，也是我关照世界的方式。”

后来学妹又问了一个常令人难以抉择的问题：你会怎样给以下排序，健康、爱情、亲情、友情、金钱……我插了一句说：“这个问题好长啊，她会记不住的。”紫涵看着我笑了，说：“没有没有，我记得住，别的对我来讲都不重要，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对我而言，这样的反问无疑是最具力量了，我蓦地清醒了许多。

“我觉得文学和爱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希望以后的生活中，它们是对半开。有书读、有爱人陪在身边就可以了。”她觉得“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东西是文学和爱情”这样的讲法很天真，我却不以为然， 这句话落在我心里是最真实且无比庄重的。

这几日我常常思索，能够把精神世界以实在重量的，我所熟识之中，也不过紫涵一人。民以食为天，然她却把“我不喜欢吃饭”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又凿凿，“我的日记、本子什么的，记录的我的成长全部是我的精神世界的轨迹。它们看上去很缥缈，但就是心里的轨迹。”她不关心粮食、不关心行路，关心什么呢？“对我来讲，我只在乎这一年内，我心里有没有成长，我不在乎别的东西。”

文学不会死亡，每次都会绝处逢生

我一直对时代的迅速发展表以自己的忧愁。我也算是个以文字为生为力的人，故而我害怕自己的武器被时代所抛弃。

我又一次向紫涵提出了我的忧虑，她说你不要对这个时代失望，这是轨迹。

“文学就是一个波动着的时代轨迹啊，肯定会有高峰和低谷。我不会相信文学会走向死亡，因为文学每次都会绝处逢生。”

“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文学，它会给你更多想法蹦出来，会给你更多的生活方式，会给你不同的思维方式。”

我心中又泛起了波澜，小石子又从天而降，寒意忽至，我回身穿上外衣，想起她曾说的，要去打开、去探索、去尝试。

很早的时候，紫涵便被我在朋友圈发的生物实验照片所吸引，想来一起做实验，并言称那些显微镜下的小东西真是“又恶心又迷人”，我一直想同紫涵一起看看生物的迷你世界，权且是一个尚未实现的憾事吧，也好将来拿来作为谈天说地的酒肉骨头。

霜降将至，此刻即是“霜”从今夜白的清如水。深深浅浅的，我听到有人对我说：“你要打开你自己。”

在我逃不脱自我枷锁之时，紫涵走进灵魂深处，轻声说：“文瑾宝贝，我觉得人是要经历一个从开到合再到开的过程吧？”我又陷入了紫涵的双眸之中，这一次我知道如何形容这双眼睛了：像奶油火枪一样，又腻又热烈。

（二〇一七年十月二十二日 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