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月儿圆

方成龙

月明星稀，暗香浮动，裹着凉意的秋风徐来，人们的心里填满了中秋节的碎碎思念，嘴角间流淌着月饼香甜的丝丝记忆。 

中秋节，是我们四大传统节之一，仅次于春节的亲密与喧嚣，在人们满满思绪意念里，中秋节就是月明天朗下亲人团圆情感坦露的盛宴，就是亲情交织的欢聚，是一生一世喜乐节，千百年来人们还把中秋节与月饼划等号，赏月光吃月饼，成为这个传统节日的符号标志，那圆圆的月饼、甜甜的味儿意喻着亲人的团团圆圆，寄托着秋收丰裕的一汪甜蜜，可以说月饼是中秋节最圣神的尤物与见证。

记得儿时，家住皖西乡村，立秋时令已过，爸爸妈妈就唠叨着中秋节了，到了中秋节那一天，满天沉浸在节日欢喜里，一家人就早早的吃罢晚饭，净身换轻衣，哥哥姐姐还有妹妹忙着在门口支起竹床，备几把草扇，供坐在竹床上纳凉观月时扇风送爽，到了星星眨眼疏，月儿高高挂，如银盘般又圆又亮时，妈妈象变幻魔术一样，从屋里捧出两块月饼来，那每一块都切分大小均匀的四瓣，瓣瓣还似乎藕断丝连，摆放在碗里，月光照射下浮泛着油黄黄的亮光，我们兄弟姐妹顿时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那口中的甜香也多天咀嚼回味。

后来，也许是缘到天然成，我别了亲人，当上了四海为家的工程人，从此追求写在砖瓦里，梦想寄托在工地上，岁月围着项目工程打转转，匆匆洒洒，茫茫碌碌，工地的烟尘风霜也淡化了节日味，奔波中也往往忘却了中秋节，甚至到了那天才蓦然间抬头知晓已是中秋大节了，在这分分秒秒轮回自转于工地一隅的时光间，在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风尘浪迹里，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多少回是在工地度过的，印迹里也似乎中秋节与岁月一样渐渐模糊也浅浅淡然了，但有几次却是刻骨铭心的，永远难以忘怀排遣难以从脑海里退去消失的。

记得八十年代初，是自己远离亲人穿上工程人工装后遇到的第一个中秋节，皖北的大地秋风融融，在淮河北岸，班长老傅一声“回去过节喽”吆喝后，就带着我们早早的下了铁路工地，那天的食堂饭菜比往日多了两三样，香味也比往日悠长，更为欢喜的是每个人床头柜上已摆放了飘香的月饼，四块一沓，油光纸包裹的像个圆柱桶，上面印着大红字:中秋快乐。老傅抬高几度嗓门说：“今天工会组织节日搞慰问，赏月吃饼，中秋快乐！”我们齐声赞好，碗筷齐响，尔后走出工班，郎朗月光下把月饼里的红蓝色芋丝条挂在嘴上，慢慢品味，满口甜香，也忘却了思念忘却了家乡。有人冷不丁话语间吐出“想家了，想亲人”。班长说：“既来之，则安之，这就是我们的家。兄弟姊妹工地聚，头顶月亮亮圆圆，也是工程人的一生情一世情缘。”从此，我也记住了工地就是家，记住了一世情缘，也记住了工地中秋月儿圆。

后来，我又随着工地飘移来到了南国那个炙热的特区，参加西部高栏港开山填海大建设，在又一个中秋节到来时，我的妻子也从远方赶来，队长老向、技术员小徐、铲运车司机老张、小田等等一个个工友涌过来，用分发的月饼拼凑成一桌节日宴，我们围座在一起，头顶月光，品饼话长。那南国高纬度的月亮真大，就象挂在我们的头顶上，伸手就可触摸，月亮真亮，照的我们可以看到彼此间眼角舒展开的鱼尾纹，那天的月亮真圆，就象圆规器在白纸上画的圈，没有一丝弯线，那天的一群工程人月亮作伴，合家团圆，笑语到天明。以至多年后，妻子每每忆起，都念念不忘“南国的月亮好亮好圆。”

时光不可挽留，四季安然轮转，周而复始的中秋月依然那么带着晶莹带着深情款款而至。我们天生使然的工程人，背井离乡，对亲人的思念藏在了心间，而付诸行动的是把每一个中秋节精心包裹，象包裹月饼那样，让工地充盈满满的温馨爱暖，让节日与工程人的责任永恒相连。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我与一位朋友受组织的委派带领几十名工友来到了武陵山脉的崇山峻岭，开山放炮，遇水架桥，会战宜万铁路，当山峦上爬满中秋明亮的月光时，我和那位朋友与几十名工友大口嚼着香甜月饼，就着如水明月光，演算着施工图，讨论一个个措施方案，干优工程的铿锵的誓言回荡山岗，把中秋月视为照耀我们前行的导航光，最后我们创造了工程优质，实现了工期提前，也获取了五彩的奖杯光环。两年前假日里，我们几位旧友一行，又故地重游来到曾经的山岗曾经的工地，在那个山岗上，我们人人谈论着，追忆着，好似又看到了那十年前的中秋月光，耳畔听到了那响彻山谷的铮铮誓言。那个中秋节，那个工地月，也存在心海里，永生难忘！

工程人常常说：“月亮走，我也走。”工程人的中秋节也在跟随着时代往前走。记得去年中秋节后，我到工地遇到参加工作不久的几位年轻大学生，聊起生活的感受，聊起刚刚过去的中秋节里亲人的思念与牵挂，他们说这个工地中秋节过得有意义，过得人生忘怀，也象多年前我在淮河北岸一样，终生记忆，行随相伴。其中一位叫小李的谈起来更是激动的泪盈眶。他说，中秋节那天项目部正在组织集体赏月品饼，他突然接到千里外的母亲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所寄的月饼收到了，夸赞他懂事了，亲暖情长话语里充满了对儿子一片孝心的赞誉。他一头迷雾，正惊讶间不知如何应答时，旁边的工会主席摆手暗语告诉他，月饼是项目部代他寄的，项目开展“思念的月饼给亲人”活动，以员工的名义给远方的亲人快递礼物，表达工程人一份祝愿与思念，也是为这个中秋节添一份色彩……。小李说后依然情难自禁，泪水打转。我听后连连说：“这样好！这样好！亲情快递，我们工程人别有情怀。”返程路上，我也为所动心潮澎湃，也暗暗思忖：我们工程人苦乐年华，处处无家处处家，为了那份责任把“亲情快递”，把那份爱藏在心里，而以工地作伴，在这中秋夜秋风里月光下，与工友亲人围桌前，话叙衷肠一家亲，这修来的一世情缘，铭记一生的岁月时光，这工地的中秋月怎么不分外亮分外圆？游思慨然沉想到此，我眼帘里又浮泛出老班长老傅的音容相貌，又想起他的那句话：兄弟姊妹工地聚，头顶月亮亮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