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凤尾竹

散文：故乡的凤尾竹

方成龙

清早，去工地行至所住的这个城市东至路，一侧的香樟树丛里冒出一束竹来，绿叶婆娑，青葱苍蓊，个个比大拇指略粗，约有四五米高的样子，身心紧紧依偎在一起，显现密集昌茂，养成别致的景致，或许是因为昨晚一夜雨的缘由，那长长的凤尾状叶片上，浮泛着绿翠的釉光，有的还挂着透亮的水珠，时不时的吧嗒吧嗒滴下，诠释着鲜活生态的意义。

冷不丁看到它，也打断了我的步履，驻足观赏，手也情不自禁触摸摩挲叶片，感觉丝丝油滑，又轻拉至鼻下，一股草清香扑面，神气也为之爽朗。我拿出手机，调至摄影的模式，连拍多张，定格下这美好的绿色。路边晨练的两位老人夫妻，见我在拍照，也凑过来，看一份稀奇，谈论起这翠竹的美丽。

这一束绿竹也唤起了留存在我意念深处的记忆。记得儿时在皖北霍邱农村，家东南方向不远处，就有一片竹园，凤叶蓬松，苍茫郁郁，远远观望，青黛倩影，齐刷刷挺立，四周河沟清水流淌，滋润着旺盛。走到近处，鸟语花香，齐声高唱，清脆悠长。猛然间，河岸边一步脚声，或者轻轻一声咳喘，都会铺天盖地鸟惊飞。这也是一伙朦胧顽皮的少儿欢乐场，我们渡水进入园内，踩着褪色的竹叶铺展的松软大地，嗅着原生潮气莓味，游荡穿梭在竹缝中，拣鸟蛋、摘蘑菇、捉迷藏，欢笑声伴着鸟儿在空中盘旋飞扬。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夏日里，我们几个伙伴正在岸边筹划着再渡河沟去园内，碰到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远方大学的人，那女的是同来看家的未婚妻。他们见我们要渡河沟，劝我们不要去竹园了。他说一方面渡水不安全，另一方面，“不要去打扰凤尾竹，不要去惊吓鸟休息，都需要安静。竹子都有生命，原生态是最美的风景。”我们听得朦朦胧胧，但都认为他讲的在理，都羡慕他们有知识。我们从此也相约好了似的，再也没有去侵扰那片地，去骚扰鸟睡意。

岁月流淌，四季日月轮回，世事也在因果变数。后来我们家搬走了，去了三十公里外的水泥厂，我也陪伴着年龄增长去了外地工作。一次春节回家探亲，趁着时间空隙，又与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村，去缠绵儿时的记忆，去寻续儿时的伙伴情意。看完了邻居、老房屋和当年的伙伴后，我又想起了那片凤尾竹园，想去看看清水河，感受鸟飞天。当年的伙伴已是村支委的阿李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说竹园没有了，河埂多年失修，没有存水，再加上乱砍伐，竹园竹子都消失了，我听得心里痒痒的。临走的那天清早，我一个悄悄的向着竹园的方向奔去，估摸着到了曾经的竹园，放眼四望，一片白茫茫，残存的竹都干瘪了，可数的几根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曾经踏着枯叶铺展的松软园地，已是坑坑洼洼，支离破碎，上面留存几许尚未化去的残雪。脚下是隐隐的河沟坎，也是点点的积雪裸露，没有了当年的汪汪清水，我站立在这空旷的原野上，任乍寒的风荡涤洗礼，久久难迈开步，眼眶了泪水打转，悲伤悒然于心。我想起当年这里的欢笑，想起村里那第一个大学生说的“竹子都有生命，原生态是最美的风景。”而今面对这满目疮痍，触景生情，不禁怅然泪下。后来，我也因工作生计频繁迁移，多年也未回儿时村落。

思绪的波流，让我今天对这都市的一束绿竹愣愣的久久的伫立。老年夫妻忙着对竹拍照，那女的忽而对我说：“这竹很美，劳驾你给我们在这合个影？”我返过神来，连忙说：“行！行!”给他们拍完照片，望着他们牵手远去的背景，想着那女的说的“这竹很美”，蓦然感慨这不与多年前儿时那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对我们说的是同出一辙吗？不都是对大自然的一种期许、对生存环境的一份尊重、对人生乡愁的一片寻觅吗？

游思到此，脑海里又浮现出儿时村落的那片凤尾竹，想起那里的儿时伙伴，心愿如今的他们沐浴着时代的新风，该是另一番气象吧，于是就拨通了阿李的手机，他一听我的音就爽朗的笑声盈满，他说：“正准备找你来，邀请你回来看看，竹园又复归了，做了更科学的规划，河沟里清清水，鸟儿多的是。绿水青山的风景比以前更美啦。”

我一听，精神倍增，步履轻盈，不觉加快迈向工地，而口里咀嚼的是明代诗人王立道的“紫文何葳蕤，采采露华滋。不向高冈上，常依白石墀”，心仪却已温存在家乡的美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