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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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时间像放在孩子嘴里的“宝塔”糖，开始时，觉得满满的，但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不见了……
一九八八年的八月，天气异常的糟糕，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村里道路一片泥泞，被雨水冲刷的动物粪便随处可见地流淌在泥水里，空气中弥漫着物料霉变的味道……
进勇家的口粮在连绵的秋雨中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发现时用芦苇编织的麦圈已经大部分发黑，霉变发出的味道及热浪呛人喉咙，靠近外边的麦子已经结成了黑大的斑块，只有中央核心处还留下一部分干净的麦粒。
处理完霉变的小麦后，爹娘要为一家人的吃饭问题愁苦了！也是在这种愁苦中，他迎来了初中二年级的生活……
学习的日子不是快乐的，尤其在注意力不能集中的时候，那简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但他习惯了这种折磨，也在努力找寻着苦中作乐！
村里喜子叔的笛声，让他有如释重负的感怀，于是笛子和长箫成了他周末唯一的寄托，悟性与专注使他很快有了像模像样的笛声……
笛声嘹亮，吹出了他心中的忧愁与伤感，也结识了一帮忘记年龄的朋友，从“老人”朋友那里让他有更多的感悟！
他的箫声传得很远，一次从苹果园听到箫声的喜子叔，很高兴地夸奖说“这声音，要是午夜响起，能把美丽善良的狐仙引来！”，他倒是真想……，向她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烦恼与忧愁！
他在年级里仍然保持着第一的位置，但他的生活状态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喜欢和学习不好的孩子交朋友，头发留得很长，穿着女孩子颜色的上衣，出校时戴着蛤蟆墨镜，俨然一副八十年代“小流氓”的装扮，他甚至与学校几个差生结拜为异姓兄弟，并学会了抽烟！
性格也变得不驯与义气，敢跟“挖苦”落后学生的老师当庭抗辩，能把唯一入团的名额让给打算参军而辍学的不熟识同学。
她变得更加安静了，蓝灰相间的竖条上衣，蓝色带白色装饰线条的运动裤，红色毛衣领口映着桃红的俊俏脸庞，粗长乌黑的辫子，都散发着青春健康向上的光彩！
学习也默默追赶着进勇的步伐，各科成绩名列前茅；她担任班级的生活委员，做人做事认真负责，尤其乐于助人，得到同学和任课老师的一致好评！以致于全校唯一的市级三好学生花落她家，进勇也心甘情愿地拱手相让！
入冬后，全校的体育老师繁忙起来了，他们要为明年的全县中学生春季运动会做准备！
参加运动会的角逐，本来是学校体育生的事情，其他人只有摇旗呐喊的份，不会有人太过关心。
二（一）班的体育课在欢笑与紧张中进行着，进勇在打篮球休息的间隙，去了“铁饼”的训练场地，想试一下自己的爆发力。
他模仿着体育生的动作握饼、弯腰、旋转、滑出，铁饼旋转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在四十米开外的草地上；他拍了拍用力过后，不太舒服的胳膊，径直跑向篮球场；他不知道，这个动作竟引起了校体育姜老师的注意。
下午放学后，他被叫到校体育教研室，几经劝导和交涉后，他答应第二天早操结束，到训练场测试。
早操结束，他如约来到体育训练场，几位大汗淋漓的体育生向他投来狐疑的目光，他不愿来这种地方，更不愿与这些人为伍，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他被认定为爆发力超强，接着又被测试了短跑和跳高。
上午九点三十八分，他接到学校通知，经学校体育教研组研究决定，他被选定参加乡中学生冬季运动会一百米、二百米和跳高项目的比赛。
他在惊诧中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判决，但拒绝参加体育生的集训……
一百米预赛前，他清楚地看到她那熟悉的身影，蓝灰相间的竖条上衣……，粗长乌黑的辫子……，如梦幻般的笑颜，先是在起点又跑到终点；在同学们的助威声中，在体育生幽怨的眼神中，他三个项目决赛均取得前三名的好成绩。
体育老师开始给他灌输报考体校的思想，但那绝不是他的理想，他的愿望是考取省城的小中专学校，选一个好的专业，学一门实实在在的技术，于是他开始害怕见自己的体育老师了。
学习节奏太过紧张，他偶尔也在街上的国营食堂吃饭，由于家里的拮据境况，他从不敢吃太饱，也从不敢浪费一粒粮食；
春节过后没多久，进勇家的“口粮”终于还是见底了，而离新麦子的成熟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对他的肚子而言，这是一段难熬的日子。
娘想尽一切办法，搭配红白萝卜等副食，仍然不能满足孩子们成长的需要！她心疼孩子，只好不停地埋怨爹，联产承包到户后，出门借粮食是件很难为情的事，再说借一点儿，也是杯水车薪啊！
进勇心疼爹娘，他尽量装出吃得很饱的表情走出家门；多少次放学后，他随同学们离校，再半路返回，饿着肚子去学习去活动……
一次晚自习前，娘让回村的同伴给进勇带点儿吃的，他打开手帕，两个雪白的馒头，爹娘吃着最粗最没营养的东西，小时候是把最好的留给牙口不好的爷爷，现在又把最好的留给自己亲爱的儿子，他们何时才能过上几天舒心的好日子，他不禁鼻子一阵发酸，眼泪侵湿了眼眶……
气温回升后，菜园里的绿色也疯狂起来了，进勇的胃肠也慢慢舒展开来！
学习生活在激烈地进行着，初夏的太阳已经开始展示其灿烂的热情，五颜六色的单衣绽放在校园中，轻松而朝气蓬勃的少年正在挥洒着他们如歌的花季。
他的长头发配着黑底红花的上衣，愈显得“混混”十足，据说他曾被乡上社会青年列为重点“修理”对象，只不过都被他的结拜兄弟化为无形。
学习好，体育好，还懂些音乐，他的优点太过明显，以致于外形的不合时宜，老师竟默然接受了，只是班主任旁敲侧击地表述了抽烟的危害，他自此再不碰烟。
夏日的热情也在感染着她的情绪，课堂的文静与课间的奔放判若两人，她走到哪里，那里就成为笑语的中心，俊俏的脸庞在粉红单衣的映衬下显得愈加可爱可亲！
他偶尔也会想起不愉快的往事，这种感觉让他无法自拔,她看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可亲，根本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一丁点儿意思，他还经常捕捉到她回头浅笑的深情瞬间……，他感觉自己神经有点儿错乱了！
晚自习上课前，他还是会独步于空荡荡的操场，躲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静静等待她的到来……
有时候是他故意为之，只想多看一眼那熟悉的身影，有时则完全是无意识的，当走到操场的角落，他才发现自己真实的存在，也只好对自己的这一行为，报以一声苦笑！
她是一个内心狂热而充满幻想的女孩儿，她敏锐地感知着他的眼神，温情时她内心是畅快的，她心疼他忧郁沉默的样子……
她知道他的用心，也在乎他的感受，只是太想让优秀的他走出乡村，哪怕他们由于误解而从此分开，哪怕再也见不到那可亲可爱的身影，但她仍固执地想，至少她对他的期许是正确的……，她愿意牺牲自己，去成就他，让他幸福！
他们就这样，彼此在心里牵挂着，甜蜜而又苦涩地重复着求学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