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一座城

一条河，一座城

文|艾雪

难得的晴朗的冬日。过了冬至，阳光也带着清冽的味道。哈气有形，风如利刃，霜在树叶、屋顶、草地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在山川河流上描摹数九寒天的模样。太阳揉揉惺忪的睡眼瞥向大地，晨练的人们正沿着河边的步行道慢跑、快走。河面上薄薄的寒霜在朝阳的照射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清冽的河水和满身活力的行人并排从容地行进着，阳光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碎碎的金光。目之所及，波光粼粼，闪闪烁烁，满目生辉，晨练的人宛如一个个移动的光环，和流动的水光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鲜亮美丽的油画，镶嵌在鄂西北的大山深处。

这条闪着金光的大河像一条柔软斑斓的彩练，呈U字形绕着山中小城，一路欢歌，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腾而去。汇入了那似近实远的金光里，化着了更多更大的光环庇佑着这一方土地和土地上的子民。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夕阳西下，临水而立，静默遐思，在滔滔的流水声中，隐隐传来《诗经》的诵读声。放眼望去，烟波浩渺中，仿佛真有一位先贤立于水上，手捧竹简，朗声诵读。《诗经》中的河流见证了古老的爱情与农事，两千多年前的浪花溅湿了少男少女的心。淑女与君子，将相王侯与布衣平民，母亲与儿女，乃至时间与记忆，都隔着河流遥遥相望。那些情犊初开的情感，那些托物寄情的心思，在河水的浸润下一直丰润美好着，让人欢喜让人向往。而《诗经》其实就是一条浩浩汤汤的大河，从古至今，流淌在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的心上，涵养着他们的性情，丰盈着他们的灵魂。那一年，君子在水边邂逅了淑女，他借水中长长短短的荇菜，表达着对姑娘的爱慕之意。生命和美好的情愫因了河流而蓬勃生长。

如今西河两岸整齐坚固、干净清爽的水泥堤坝，让曾经易发水患的大河真正变成了小城的护城河。河面波光粼粼，岸边草木茂盛。人行栈道顺河而上，行人俯视河流，一河清水尽收眼底。清水里有蓝天白云鸟儿的倒影，两岸绿柳依依，裙裾飘飘，真的是“天上的风景在水里，水里的风景在天上。”天河两两相望，有情人儿诉不尽衷肠。每个来看河的人都会嘴角上扬，脸上有光。隔段就有橡皮坝再造的瀑布景观，水花腾空而起，激越落下，阳光给水花镀上了闪闪的金边。野鸭成群结队在河中游弋、嬉戏。一群白鹭时而在浅水觅食，时而到河中人工花园岛歇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画卷映入眼帘。

清晨傍晚，沿河散步的市民如络绎不绝。西河桥下，挤挤挨挨的荷叶绿意盎然，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夏天，清新脱俗的荷花浅笑嫣然，行人们常常因花忘路，拂袖揽香。冬天，干枯的荷叶褪尽繁华，尽显沧桑朴素之美。大气宽广的诗经广场上孩子们开心地放着风筝、尽情地滑着滑板、跳舞、游戏……大人们在健身器材上锻炼着身体，篮球场上飞舞着少年们青春激昂的身影，广场旁边的小吃香气诱人。时有穿着汉服的小姐姐翩然而过，在水中留下妩媚的身影。

秀气玲珑的西河乐园里，儿童娱乐设施应有尽有，欢声笑语不断。民间歌舞队旁若无人的唱着跳着，歌者投入，舞者忘情。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随性的或坐或站做着忠实的观众。如诗如画的半岛湾公园绿树成荫，花香满园，一条条小径里，清澈明净的琴声潺潺流动，悠扬的像山间的泉水，不时调皮地激起一朵朵浪花；在这绿荫、花香、琴声里，常常藏着一位捧书静坐的佳人或书生。幼儿在蹒跚学步，老人在听音赏花。精巧别致的亭子里，歇息着疲乏的游人。和半岛湾隔河相望的是北门河广场，两个广场上的乐队常常不谋而合地协奏同一首曲子，让两岸的听众也隔河叫好。顺流而下，孙家湾的黄香广场上，孝子黄香“扇枕温衾”的图片让孩子们纷纷效仿，广场舞阿姨们窈窕的身姿成了最美的风景线。夜晚，桥上灯光闪烁，在夜幕中变成了一座座彩虹桥，连缀着美丽温婉的小城。徜徉在姹紫嫣红的河边，仿若悠游在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小城的人们日日演绎着《风》《雅》《颂》。一条河生动了一座城，一座城鲜活了一条河。西河哺育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浇灌了这一片土地上的文化。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千万年来，月亮依然是那个月亮，而河流，也许还是那条河流，也许已经不是了。读一条河，就是读我们的过去，现在，还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