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携手牵手

佛说，一花一世界，我说，一个豆腐脑小摊也是一个世界。

习惯每周六日到那个豆腐脑小摊吃早点。

一个白头发的老奶奶，拉着一个戴着墨镜的老爷爷，老奶奶小碎步，走得不慌不忙，在性子急的人眼里，看上去似乎在跺脚一样。她和老爷爷走到卖豆腐脑摊的一个凳子前，指示老爷爷坐下来。老爷爷侧身坐在我的正前面，他穿得很整洁，头戴着一顶老式带帽檐的帽子，身穿着一身墨蓝色的外罩衣，脚穿着休闲的运动鞋许是广告里的老人鞋，通过鞋帮的白边能看出这位老人的干净整洁，他手里摩挲着一个手提袋的提手，不急也不缓。透过墨镜侧面与脸的空间，我看到他的眼皮似乎是在一起的、或者说眼睛是瘪的，他是位失明的老人。

老奶奶去买豆腐脑那里排队买豆腐脑，提着自家的饭盒，买完豆腐脑，回身和老爷爷说了些什么，她把饭盒放到卖豆腐脑那个女人车子的旁边，跺着细细的步子，又去大概两米远的油条摊买了一根油条——两米远的距离，走了有两分钟。她回来拿饭盒的时候，和卖豆腐脑的女人说，老爷子今天口馋，想吃油条了，她不想吃，就只买了一根。她们应当是老顾客，她们笑了笑，算是礼貌性道别，拎起饭盒走到了老爷爷面前。

“走，站起来。”

可能是命令式的，恰恰是因为有了我的眼睛和耳朵，我听得真真切切的，声音是温柔的，举止是自然的。

在这当中，老奶奶可以说“走”，老爷爷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老奶奶也可以说“起来”，老爷爷也会知道是要干什么事情，但是老奶奶偏偏说的是“走，站起来”。

我想他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里，满是对老爷爷的尊重，是多年相知相守的默契。“走”，我们豆腐脑和油条已经买完了，可以走了；“站”，给了老爷爷一个指示动作的提示，或许给老爷爷一点意识反应的时间，“起来”又一个指向性的动词，更是一份尊重。

鸡汤式的教材“有话好好说”“说好话是修养”“好情商，先会说话”“交流中的情商”等，显得无比的多余。当然，这些多余的思维也是在我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才有所思考和分析的。

也正是因为这句话，我更仔细地去观察他们。

老爷爷站了起来，老奶奶把她的手伸了过去，老爷爷第一次没有接好，也许是老奶奶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布袋的晃动干扰了她的动作。她犹豫了一下，这次只伸出了食指，而把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一齐弯回去扣住那布袋的提手。老爷爷想再去摸索，老奶奶很自然把食指伸到老爷爷正在摸索的手掌心。老爷爷攥着老奶奶的手指，再变成手掌心心相印，随着老奶奶施力的方向转过身。老奶奶依然是跺着小碎步，但是我看到老爷爷走路的自信——他的步子不小。

心里的感动使我突然间走了点神，老奶奶走在老爷爷左前方？或许在普通人的认知角度应当是这样的。但是我敢断定：他们是并排的。

他们已经走出好几步远，快到前面马路牙子了，我突然想给他们拍个照片，估计他们也不会在意的。

我拿起手机，拍了手拉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