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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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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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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过山峦疑炊烟

《雾过山峦疑炊烟》

 

近日,为写一首新诗而翻阅古籍,读到韩愈被贬广东阳山所写的《答张十一功曹》

山净江空水见沙,哀猿啼处两三家。

筼筜竞长纤纤笋,踯躅闲开艳艳花。

未报恩波知死所,莫令炎瘴送生涯。

吟君诗罢看双鬓,斗觉霜毛一半加。 

读完,心有感触许多,暂把写诗的事搁一边,闲聊一下被贬的“闲人”。

 

韩愈是个屡遭贬谪的官员。由监察御史贬为连州阳山县令,是因为写下《论天旱人饥状》疏,遭权贵谗害而被贬的。阳山当时为“山净江空水见沙,哀猿啼处两三家”的荒野之地。当然也有“筼筜竞长纤纤笋,踯躅闲开艳艳花”的自主生长自由放飞的一面。

 

花闲人亦闲?韩愈并非闲人。多有学者撰文论述韩愈在当地传授先进的生产工具和耕作方法的所作所为。不过,我认为最可信也是最为重要的当为韩愈在习俗、礼义、教化、惠民等文化、意识上对当地的贡献,并由此留下一笔无以复制不可替代的宝贵遗产。

 

韩公以传承圣人思想为己任,他人以韩公为圣人,民智开启,读书种田,蔚成风气。

 

清代万承风《谒韩文公祠即次公〈衙斋有怀〉韵并寄王明府》中写到:“山居杂摇猹,猎食薄耕稼。悍性辄睚祉,夷言无逊谢。户不闻诗书,日惟追獐麝。自从韩公来,礼义为策驾。务本习渐移,农桑米无价。入耳有弦歌,从禽废弋射。” 这段文字以韩愈来阳山前后情景相对比,直观生动地叙述了韩愈的功绩,在大量崇韩的议论中具有代表性。

 

“千古文章四大家”的韩愈,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皆读书考取功名,应了“学而优则仕”一说。韩愈科举考试很不顺,前三次都落榜,第四次进士及第,接着参加吏部的博学宏词科考试又是连续三年落北,像他的身世一样曲折坎坷。欧阳修也算回炉生,两次落榜,第三次连中三元,最终占据仅次于状元的位置。与这两位对比,柳宗元苏轼就幸运多了,一次国考,就名声大震。

 

四位都身居过庙堂,也都贬谪过。韩愈贬阳山,是第一次贬,第二次是贬潮州。用刀尔登的话来说,“韩愈《谏佛骨表》的骨气,让人敬佩。此事导致潮州之贬,是韩公一生中的大事迹,还促使他写出一生中最好的一首诗,有‘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这样的好句子。”困境逆境击不倒人,但击出了好诗文。同样,也如韩愈自己说的“艰穷怪变得,往往造平淡”,他那“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小诗,出自沧桑过后的淡泊,清新洒脱,另成气候。

 

“韩愈不幸,阳山幸”一说,套用俗语,也是大实话。“东坡不幸,海南幸”等等,也可套用。柳宗元欧阳修,对他们所贬之处,都套用这句话,又何尝不可呢?

 

苏轼一贬再贬是很有故事的,外贬的时间长、地方多,作为和影响力也特别突出。

 

他在贬谪途中和贬谪地所写的作品也多。以密州为例,虽说他来密州是“自放”,但,绝非本愿。在密州两年的时间,其创作达到一个高峰,有质量上乘的作品密州三曲:《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江城子.密州出猎》、《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还有在密州名胜超然台写下的名赋《超然台记》等诗词歌赋200多篇(首)。仅止于此,苏东坡还只停留在文学大师的层面。然而,他是“士”,是有担当、有作为、亲民的官员。初到密州,面对蝗灾四起,山穷水尽,官僚腐朽,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境况,他没有退让或妥协,组织民众灭蝗赈灾,祈雨抗旱,上书朝廷请求减免税赋等等,深得民众欢迎,效果渐显,百姓称其为大善人。

 

苏东坡尽管官场失意,贬而再贬,心情忧闷,但,所到之处,仍体察民情,兴教化,重农耕,建设施,大有建树。两次为官杭州疏浚西湖,有“苏堤”为证。刚踏上海南岛,停留海口的十多天,看到当地喝咸积水,容易生病,就去寻找饮水的水源,开掘了海南第一泉“双井”,至今还泉涌绵绵。

 

当然,用他贬黄州所写的“赤壁系列诗文”为例,也是很能说明问题的。那“大江东去,浪淘尽”气势,震撼心灵,尽显英雄气魄。――不仅是词中的三国英雄,更是苏轼自己的功名追求。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他于公元11016月,写的《自题金山画像》“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可看成逝世前的绝笔,两个月后,他客死于赦罪返京北归途中。“黄州惠州儋州”三地,是他最铭记于心的贬谪流放地。

 

柳宗元贬永州,写下著名的《永州八记》,那小诗“独钓寒江雪”更是千古风景,好一个傲岸不屈的蓑笠翁。欧阳修对柳宗元的遭遇是这样说的:“投以空旷地,纵横放天才。”

 

欧阳修自己呢?三次被贬,一贬夷陵,二贬滁州,三贬亳州。但欧阳修的乐观精神丝毫不亚于苏轼,行见江山且吟咏,不因迁谪岂能来。在滁州写下《醉翁亭记》,与民乐,自得其乐,太守醉也。当然,心底的失落忧闷是实在存在的,见他在滁州写的《画眉鸟》:“百啭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可见一斑。

 

贬谪,并不是游山玩水的美差,却能激发文学创作的激荡之情,其间诗文不乏佳作,例子不一一列举了。

 

   前面已说“韩愈不幸,阳山幸”。韩愈任阳山县令,为阳山留下诗文约三十篇(首),以及三件墨迹,几处遗迹。由此,历朝历代在此地形成的“崇韩诗文”源源不断。后继者刻韩愈像和诗文于岩石,后来者见贤思齐赋诗撰文。人们在外提到阳山,必提韩愈,到了阳山,必拜谒有关韩愈的古迹。文脉如血脉,随子孙的繁衍兴旺而不断。

 

当然,事情总是互补的。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也是阳山促成了一代文豪的成长。所谓的降大任于斯人一说,有那么些道理。他们都是有故事的,这逆境下的眼光低一些实一些,少了浮辞,多了真情。韩愈如此,苏轼如此,柳宗元如此,但这样来说欧阳修,好像不够恰当,他的磨难相对较轻,而他的名望在庙堂之高时已确立。

 

“有爱在民,民生子以其姓字之”,“是以山曰韩山,水曰韩水”。因此,阳山城北牧民山改名贤令山。这是阳山的写照,其实,神州大地,莫不类似如此。

 

他们的脚步沉重,因此脚印更深;脚印更深,因此走得更稳更远。

 

2021.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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