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河滨河公园与天津西站北广场隔河相望,前后一个月的时间我去过这里两次。
此园离我居住地有七公里之远,不是悠闲散步想去就去的公园,得坐交通工具去。当然,中途转地铁或公交对我来讲也是不急不赶的事。第一次来回,就坐了公交车、出租车、地铁,这样也好,可以沿着河岸多走些,不想走了,再找车、叫车。
去,慕其名而去。先是看中了“子牙河”中的“子牙”。在天津我这异乡客,对地方的感知较为陌生。慕名而去,似乎口里念叨念叨这“名”,心里就踏实有底。子牙,姜子牙,封神榜里封神的人,民间世俗的姜太公。在子牙河天津段走走,凭添些思古之幽,传说对应山河风情,空荡荡的风仿佛有当年姜子牙的吆喝叫卖声。据《静海县志》记载:“邑西子牙镇,相传为姜太公钓鱼处。故河名子牙河,镇名子牙镇。”静海,子牙河天津段的起始点,滨河公园所处的子牙河在红桥,为子牙河天津段的下游,再下就是海河了,静海与红桥相距有五六十公里远。不过,浸染过古老传说的河水源脉相同,河水浇灌的生命都将有这方面的“胎记”。看水,看河滩的芦苇,看坐在河堤站在桥上划着皮艇钓鱼的人,似乎都和姜太公封神有关,要不是神的后人,要不是神驰骋过的疆域栖息过的家园,要不就是芦苇滩守住的神的古老秘密。
沿着河堤步行去滨河公园,一路最入眼帘的当属芦苇。看那些芦花,轻轻盈盈,风一吹,漫天飞舞,风一停,仍在枝梢。雪的精灵,云的绸裳,火焰的苗头,要气派有气派,要雅致有雅致。
就一枝枝看,枝杆很是纤细,以至让我为毅然托起花穗的那根细枝而担心,怕风一吹就折断。然而,芦苇始终是盘根错节抱团而生的,它不仅族群相抱,还抱水固土,如不人为限制,可以说有江河有湿地就有芦苇,就可形成气势庞大的芦苇荡。
芦苇枝头的花韧劲十足,挺迎北风,气势昂扬。但,如要一束一朵地捧在手,一不小心就会从手心溜走,可说是羞涩所至,也可说是桀骜所为。
当然,芦苇也是野性孤独的。河滩荒地,将这野性孤独演绎出神秘之感,密植,连片,连群的生长结构,筑就人们视觉不易察觉的内部,只见忽有鸟儿惊飞,野鸭出没,舢板晃动,有惊喜也有不测,有故事也有传奇。最早的《诗经·蒹葭》,当代的《芦荡火种》,皆为涉及到芦苇的文学经典。
于是,欣赏芦苇美景时,吟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也是很应景的,如有阿庆嫂当年的茶馆来品茶说戏也是趣事。世间沧桑,爱情永恒,一首“蒹葭”当为一统江湖的最佳抒情。此河终归大海,此诗经年不衰。
而“蒹葭”绝非只指芦苇,蒹为荻,葭为芦,连在一起组词,应该是泛指芦苇一类的植物了,包括芦荻也包括芦苇。这不仅资料可查阅,当我走进滨河公园,往里走不多远时,实实在在的实物再一次告诉了我。
这里的芦荻和芦苇分散在不同的版块、区域,行列整齐,造型别致多样,显然是经精心规划由人工栽培的。
“故垒萧萧芦获秋”。芦荻在哪里呢?那格外精致,花朵羽翼般展开,相比芦苇枝杆还更纤细,叶子也更细长的就是芦荻。说到这两者的区别,我也是近期才明白许多的。芦苇枝杆结的下方有白色的柔绵的毛,叶子可以包粽子,芦花可做扫帚、小掸子。多学点知识总是有益的,怪只怪它们长得太像,且常杂揉在一起。
有些植物在文字中书本上分得清楚名,到现场却分不清实体,如常举例的“韭菜”与“小麦”,大概谁都知道韭菜可做饺子馅,小麦磨成面粉可做饺子皮,而在田野里看韭菜、小麦就“皮馅”不分的,确有其人。实际上,一些植物尤其是野生植物,如非专业人士是难以叫出它们的名字的。
这也是曹雪芹就是曹雪芹,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这个名字的缘故之一。一部《红楼梦》写了多少植物?园林科普作家林小峰说,“写下的植物近240种”。既然写出来了,当然是有名姓,且在适宜的时间、地点登上红楼。
芦苇,以及芦苇丛中那些孕育滋长的生命,始终构造在水一方,欲达而未达的扑朔迷离的世界。
子牙河,和姜子牙的传说有关。滨河公园和谁有关呢?――郭家菜园渔民村是滨河公园的原址。
在滨河公园健身游玩的,不少是原住居民,我参与其中,搭话问东问西。我问其中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这里过去是渔村吗?你是渔民吗?”他说“是渔村,我不是渔民。拆迁后搬到新地方住新房去了,回来看看。”说完,走向一处布有“郭家菜园渔民村改造情况”的大型展板前,我跟着他。他指着展板上的一幅摄入旧景的照片对我说,“那里就是渔民村,转弯往右一点就是我家的老屋。”
照片文字,前后对比。我很快就了解到原先的这里,最早可追溯到清朝年间,山东、河北、河南等地的渔民迁移至此自发聚居,形成“渔村”。在我看来,就像芦苇一样,逢水而旺,具有极顽强极蓬勃的生命力。
照片中旧景的“渔村”,房屋年旧失修,巷道狭窄,天燃气无法接通,用电也是临时架设,杂乱零散隐患大, 563户居民共用一个公共厕所,生活垃圾、污水长期直排子牙河……。这又多像冬季河滩上芦苇被砍伐后渐于枯萎的乱象。
2018年5月实施“棚改”,三年过去了,渔村563户居民全部妥善安置,脏乱差污染河水,安全隐患等问题从根本上得到治理,也就有了延河岸1300米,占地面积14万平方米的子牙河滨河公园。那看似渐于枯萎的芦苇,逢春又发芽吐翠,生长着自己,也眷顾着这片土地。
河滩有芦苇,公园有芦苇,我居其中,似乎抵达“蒹葭苍苍”的语景诗情,将一朵朵芦花树为心中旆旌,猎猎飘扬。
2021.12.13